你往客厅外走了几步,再听下去这种无聊的论点你就要昏过去。即使屋里的空气也还可以,你还是觉得要再那么待下去你可能就会因这帮人的臭屁而窒息。
屋外有几个在聚众抽烟的男子,你瞥了一眼,也许里面还有几个女人也说不定。
你把披肩从你的腋下穿过,在你的左手那打了个结。靠着门口的伞筒时你想到,要是你以后有孩子的话,你绝不对给它办新生派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大门的透明门框前一双闪着精光的眼儿正瞅着你,你一惊把目光移了过去,竟看到一只全身漆黑的犬儿。从他的样子看来,可能是一只澳洲牧羊犬?你不完全知道,你对这种事儿没什么兴趣。
他看着你的模样有些好奇又带点窥视的意味,你感到不舒服就转而去了楼上。
借用厕所的人排在门外,你就顺便去了书房,想查看一番这家人的各类品味。一半的柜子放着世界名著另一半则塞满了黑胶唱片,你的手指抹过层灰的角柜。看来这家人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家长们”那么有“建议”要给。
派对没多久就宣告结束,想聊天的人接着谈话。像你这种的,第一个往门廊那走。离开的时候你又看到了那只比普通男人高了那么点儿的黑儿狗。你跟着带你来的家人坐上了车,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去上学后你才发现那个你在洗礼派对上见过的狗人,居然也是你学校的学生。看来当时认为他比较年轻的想法还是对的。可不,当时那个情形,大约也只有你和那澳牧是比那小婴孩年纪最近的人了。
你平时也是一个不在意身边事物的人,最近却一直感到那双属于犬科的眼一直注视着你。他会出现在摆满置物架的走廊;科学实验室的水龙头也会是他和党羽依靠的地儿;最离谱的是,哪怕你在食堂打玉米片也能听到那和他一起活动的哥们的动静。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你不清楚那是故意的还是什么,你只觉得,要是你没去那该死的欢迎派对就好了。
你是在一场高一生表演的啃莎士比亚戏剧节目上知道他叫柯尔特的,那时你和你的朋友坐在一起,看这教授逼你们来观赏的秀。坐在你们前面的几个女生又是吹口哨又是鼓掌的,你强烈怀疑她们之中的弟妹有在舞台上。
你撩着左边的刘海,颇感无聊,渐听前方的棕发女指着从黑暗一片的过道里姗姗来迟的人,她和她的朋友们说:“瞧,那不是柯尔特吗?”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那一身光滑皮毛的家伙。
真是见鬼,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
你感晦气,直接和朋友说了借口,推开剧院的推门去外面喘气了。
一般来说,你是鄙视抽烟喝酒的家伙们的。这时候站在学校的戏剧院外面,对着那苍白的落雨窗口,你忽感也许自己的手心里也该有一根香烟。
没站多久,你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推杆一被人放开就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你的耳朵尖稍微动了动。无非是几个觉得舞台剧没意思的大男生出了来,你听着那几双球鞋的声音在你脑后越传越远。但是有一个人没走远,他没有和同伴一起往楼梯口那走,反而来了你这边。
属于晾晒被子的干净气味传来,一瞬间你还以为自己站到了大好的佛州阳光下。
那个穿着卫衣的高四男背着身子撑在了你身边的杆子上,和你一起站在漏雨的窗口这。有那么会儿你们谁也没说话,直到他开始和你搭讪:“嘿,我知道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你无声地上翻眼球,看也不看对方黑色的上肢一眼。
“啊,你是那种安静的类型吧?我看你在欢迎会上也没怎么说话。”他把身子转了回来,侧眼打量着你。
也不是受不了,你只稍微有些不适。你把脚往边上跨了跨。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说话的腔调很随意,像极了那种在路边便利店看时机耍小聪明的无家可归混混。
你没记错的话,他那日在洗礼会上出现,那就代表着他是那些考究家长的子嗣。哪怕不是直系,也是他们的亲属。你朝他瞥了眼,杏仁的眼瞳就在他稍长的鼻梁上,睫毛投下的影子令一些需要刷睫毛膏的女孩儿自愧不如。
自然,那和你毫无关系。“哼。”你只发了这,便旋身离开了铺了红地毯的走廊。
富人家的孩子总会有些毛病的,比如你,你是不喜欢任何人,哪怕是你的爸妈也不喜欢。柯尔特也差不到哪去,尽管他看起来对谁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你从他的眼里能看出,他比你压抑得多了。
社会上得不到天性释放的人,不是成为边角垃圾就是走向极端。对于未来要继承爹妈集团的一些狼性孩童来说,在别的方面没有受到重视,那就只能在一些场合发泄自己了。
柯尔特并不是花花公子的类型,但你也见他身边经常绕着一些漂亮的、一个类子的女孩。那些女生有着完美的长发,穿着遮不住身体肌肤的吊带,眼影选的都是金色和银色……这种女人都是喜欢出现在众人面前,尽力表现自己的。
在你没有把天性收起来之前,你也是这款的类型。关于这,这所你转过来的学校并不知道。你也以为,除了你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直到有天你在学校的校卫队祝酒聚会上又遇到了柯尔特,你是想转身就走的,可你是众筹项目的组织人。你站在那小小的由酒箱子搭起来的展台后,脸上呈现极为不自然的微笑因为那只被毛中等的澳洲牧羊犬就那么瞅着你。他坐在一张红色的沙发上,他的右胳膊边是一个把手搭在他胸膛的艳丽女生。
你在心里怒骂把你拉下水的某科教师,面上还不得不为这伪善的高中大学合作项目进行下去。宣布了筹款数目也展示了你们学校和大学共同创立的手工品牌后,底下猛灌啤酒的人第一个叫出来。没脑子的未来兄弟会成员也跟着一个一个喊起来,你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里下了台。
终于结束了,你那么思量着,想出去打车算了。这个点到家说不定还可以让你看到你还算喜欢的电视节目。
一对互相扶持的小情侣走了出来,他们估计是喝多了,踩在鹅卵石上的脚不是很稳。你漠然看着他们在草坪上演不倒翁平衡赛,办活动的平房里又跑出来几个高中生。你一看,那搂着柯尔特的不就是你说话时正对着你的那短发女生嘛。
感到器官扭在了一起,你回转身不愿被他们发现。
看起来他们也是来等车的,把手全环在柯尔特腰上的女孩子朝你搭话。“嘿,你刚才的演讲说得真是不错。以后要是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看你会是我们学校政治活动的达人吧?”
她是在恭维你,你也随便笑笑算应付了。
出租车来时你让他们先上车,虽然你是第一个出来招车的人。那女孩子和一些穿夹克的男生一起上了车,柯尔特缺将她留在了车里。涂着釉亮唇彩的女生把头伸出车窗:“你不上来吗,柯尔特?”
他说,不了,你们先走。
你抱着双臂愣是不往他那边看一眼。最后又一辆车来的时候他让你先上车。
你嘴上说着谢了,心里却知道他为什么留了下来。
司机瞅瞅你们:“这小伙不走吗?”
柯尔特看着你,你眉头一皱,“……”
“不走我可开车咯。”柯尔特见你不反对,便坐了进来。
你和他隔开一个位置,后座的中间本不该做人。到了你那时,你说你要下车了,柯尔特先出去,然后手插裤袋里说:“我家也在附近。”你瞪着他,但什么也没抱怨。
你就只好和他走在“一同回家”的道上,别人家的门前花园有小孩在挖土坑玩。玩具卡车上泥泞一片,那小孩的脸也都是泥块。“妈妈,你看我挖到的宝石!”你看了一眼,那只是一块普通的雨花石。
晚上的风有些凉,你没有披外套。自是感到凉,柯尔特也没提出问你冷不冷的问题。你们只是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你家的时候你没忍住,就在你家几个路口外直接对他摊牌了:“你也别装了,我知道你一直出现在我身边是想做什么。你想上我多久了?”
你那么问了,柯尔特的眼里也无惊讶的神色。
他只是耸耸肩:“这都被你知道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好吧?你其实有那么想过,在他见你的第一眼也就是那个婴儿洗礼会上,他是不是就那么想了。
柯尔特脸色正常,毫无被揭穿的囧意。看来他平时就是这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