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后来我们才知道,周书栋家和史竹山的父母同在一个生产队,两家关系一直不好,史竹山借机发泄一点私愤也很正常。周书栋回家跟他爹妈一讲,他爹的火腾地就上来,要不是他妈死死拦着,史竹山的人头说不准已经搁在菜板上了。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怪谁呢?闹到学校,这理也讲不清呀。这晚饭前后,周书栋少不了挨一顿臭骂。再到后来,周书栋也学聪明了,不说一头气,说了两头气,还不如不说呢。

被暮色溶解的童年(6)

病句改完之后,李素琴多了一个脑力兼体力的活动:背课文。

老时间,老地点,区别是李素琴拎来了一条长凳子。李素琴依然红光满面,嘴唇油光光的,手也鲜亮了。马策说她是坐月子坐的。我问他什么是坐月子。马策说就是什么都要吃,在床上坐一个月。四寅没听明白:“为什么要坐着吃?站着吃不是更好?还要一个月,半年不是更好?李老师的嘴,肯定天天吃猪肉,镇里的猪肉都让她吃了!”四寅这么说时,脸上一副嫉妒的表情。他家一个月才能吃上一两顿猪肉,李素琴天天吃,他心里当然不平衡。马策说:“钱,知道嘛?人家有钱,你家有吗?我要有钱,我也天天吃-”刚说到这儿,李素琴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

“从今天开始,老师检查背课文。从第一课开始,一天两篇,谁背会了谁回家……”

四寅挠着头,翻着课本,对于他来说,这比顿顿有肉难多了。

“从第一组开始,一个一个来。”李素琴说着,在长凳上坐下来,剔着牙。看来,她已经不是天天吃肉了,而是顿顿吃肉。

四寅看了一眼,吸了几下口水,小声念起来。

快轮到我时,一个小姑娘在窗外朝李素琴招了招手,李素琴飞快地跑出去。十分钟后,她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

“李老师喂奶去了。”马策小声说。

唐蓉和田蕾都在看他。不过,我发现李素琴是半敞着怀进来的。红毛衣花棉袄,晃着身子,浑身肉嘟嘟的,怪不得四寅老嫉妒。他爹虽说尝过的肉不少,但人瘦着呢,我老怀疑他怎么能把那大的一张鱼网撒起来。

挨到唐蓉了。这时候,我看到那个小姑娘又在窗外朝李素琴招手呢。李素琴迟疑了一下,才走出去。经过教室窗口时,我发现她已经解开了棉袄前的两粒扣子。寒风吹起她的长发,就像撒开的鱼网。

几分钟后,李素琴抱着她的女儿走进教室。

教室里的背书声顿时减弱了一半。马策改变了眨眼的频率,为每分钟一下。

唐蓉引长脖子张望着,她拿不准该不该现在上去。这一次,或许李素琴也觉得有点特殊吧,她再一次挥了挥手,教室里又静下来。同时,李素琴的女儿突然爆出一阵啼哭。

李素琴只好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我们说:“继续背,继续背。”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李素琴把长凳移近讲台,小心坐下,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解开余下的扣子。敞开棉袄后,她的胸脯分外耀眼地扑入我们的眼睛,接着,李素琴掀起了那件红色毛线衣,我感到红光一闪。李素琴最后揭开的是一件白色衬衣,四寅张大了嘴,目光直勾勾的,直到李素琴露出了一对白晃晃的乳房,他才把头低下去。此刻,李素琴近三分之二的胸膛完全坦露在五十六个同学面前,我看到她十分熟练地把其中一个塞了回去,把另一个送到婴儿嘴里。

啼哭声停止了。

教室里传来一阵汩汩的水流声。我突然觉得很饿。在我的想象中,那乳汁肯定很甜很香,比放了白糖的开水还要香。我的喉间滚动着唾液,我一次次地咽下它们,它们又一次次固执地回来。

“流氓,臭女流氓!”回家的路上,四寅边走边骂,手里甩着一根树条。

“不要脸!”马策也骂。

“不许骂老师!”唐蓉叫道。

我们仨人一愣。

“你妈也这么喂过你们。”

“她是老师,她不能这样,这样就是流氓,女流氓!”

我没吭声。我的回忆是一对白晃晃的乳房、一股奶香的气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妈这么喂过我吗?我自问,一半明白一半迷惑。

校园两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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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趣事:校园两会

家长会

1981年,我7岁。小学一年级期中考试后,老师通知,星期六下午2点,各位同学家长到校开会。

这是一次令我记忆犹新的家长会,至今刻骨铭心。它以晚上老爸回家后一次长时间的暴风骤雨般的批评为序曲,以后来学习生活中长期的毫不留情的对我指责(内容不外乎难怪你老师说你如何如何,你看你现在……)为主题,以下一次期末考试作为终结,其间还不乏拍桌子或直接把我“竹笋烧肉”做为节奏反复咏叹,越发加深了我的记忆。自此以后,家长会如影随形般贯穿于我小学五年、初中三年的漫长生涯中,让我对其闻风丧胆,深恶痛绝。

考试成绩是个晴雨表,每次家长会结束,父母的表情总会随它或阴或晴,即便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了一个高分,他们也会用强力掩饰的笑容作为背景历数我这半个学期来在学校里的种种不良表现,比如某次课上开小差,某次课下不遵守纪律,哪项班级工作不积极,对哪位老师不尊敬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似乎我真的是劣迹斑斑无可救药,很是让人大受打击意志消沉。所以我和我所有的同学们,都把家长会叫成“告状会”,不少同学在家长会的第二天都会交流前天晚上屁股上挨了多少巴掌,或者接受了多长时间的批评教育。

而最最让人无奈的是,自己那时的成绩偏偏总是高不高低不低地徘徊在中游,所以最常听到的就是老爸常提的那句:全家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这让我感到非常委屈而且罪孽深重。“你不知道,人家老师让家长按名次坐,考试成绩好的坐前面,成绩坏的坐后面,孩子成绩好的让家长讲讲自己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坏的就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象孩子一样批评,说做家长的水平太低,那叫一个丢人。”这是初二那年母亲开家长会回来心有余悸讲的内幕,“还好,每次我们都是坐中间的,两头轮不上,可是我们看着也觉得心惊,万一这么大把年纪的人让比自己年龄小的老师劈头盖脸地批评,那叫什么滋味?”父母的这种感受,的确是让我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每次家长会过后,似乎没有一位同学是高兴的,教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包括那些成绩遥遥领先的同学。周围同学的敌意和疏远更轻易地表现出来,这使他们愈发孤单,即便他们的家长很有扬眉吐气张灯结彩之意,但他们本身所经受的嫉妒和排斥却更可以冲淡好成绩带来的快感。我的一位同学曾经说家长会和1929年的经济危机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持续时间长,范围广,破坏力大”,绝对让同学少年心力憔悴,整个校园也呈现出哀鸿遍野的景象。

我不知道当时老师们的心态如何,或者他们真是为了学生们好吧,可是形成的这种家长会的风气内容,让学生们对他们怕并痛恨着。

终于熬到了高中,再也不开家长会了,这顿时让我们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自己终于跳出一个牢笼,自己的一举一动终于成了自由的,不会再如往日迅速地反馈到家长那里了。奇怪的是,我的学习成绩却逐渐升上去了。

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家长会到底在我们的学习生涯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好的还是坏的。的确,它有一些促进作用,让我认识并改正了自己存在的不少缺点,并且产生了一定的激励作用,可它带给我的惨痛记忆,更让我有对它怨恨的足够理由。

转眼,儿子就要上学了。到时候,做父亲的我,又该用什么心态去对待一如既往开下去的家长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我的儿子呢?

联欢会

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与家长会带来的情绪相反,而记忆同样深刻的自然是联欢会。

这种联欢会指的不是由班级或学校挑选出优秀节目参加的正式演出,那种演出总是有大堆的台前幕后鲜花水粉,那种节目带来的快乐总是局部的、官方的、遥远而精美的,而我要讲的联欢会却是自发的、大众的、亲密而通俗的。

这种联欢会往往在元旦召开,在每个班级中由班干部号召组织举行。正因为是学生自己举办的活动,所以在联欢会召开前至少一个月,全班同学的心已经被鼓动的如熊熊大火了,全都献策献力,准备节目、准备道具,即便是最内向的同学,在这个时候也是积极踊跃。只要课余时间,总有人在孜孜不倦地不断练习自己准备的节目。

校园两会(2)

终于等到联欢会召开的那一天,刚过中午,教室里就开始张灯结彩,把课桌拉到墙角,用各色彩纸糊上日光灯,处处悬挂上各色气球拉花,还有人早就把自己家的录音机拿来,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局面。

一切收拾停当,全班同学在教室里坐成一圈,中间空出来一片正是舞台。桌子上摆满糖果水果、瓜子花生,边吃边看,谁也不闲着。

联欢会的开头照例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现在称为班花)和最奶油的小生要拿着麦克读一段节日致辞,内容不外感谢新生活感谢老师感谢父母感谢同学们的积极参与,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节目。唱歌、跳舞、相声、小品、游戏,参差进行,基本上全是春节联欢会的模式。其间可谓欢声阵阵,群心沸腾。

记得当时有位男同学,每年准备的节目总是讲笑话,所以有一次他一上台,我们就开始哄笑:“今年再来一个?”他当时回答的也妙:“今年不来一个了,我奉送一个,讲俩。”前些日子同学聚会这位在场,有人笑问他:“怎样?这次讲俩?”他笑起来,眼角堆了大堆的鱼尾纹。

还有一次,班里几个帅哥联合表演当时正热火朝天的霹雳舞,单手倒立,一个不巧,正趴地上,摔破了嘴巴,在一片尖叫中做毫不在意状继续奋战,精神可嘉。还总有酸文假醋的女同学,凑在一起唱一些柔情似水的恋曲,把本来就不好听的几首歌荼毒了再荼毒。每次举行联欢会,总有撞歌的现象,一首歌男生唱了女生唱,谁也不觉得自己唱得难听。

终于,节目演完了,瓜子嗑完了,联欢会也要结束了,互相看看,每个人的脸都是红通通的,因为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