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会为他打算。

但不可能只为他打算。

“谢谢爷爷。”唐君珩说。

唐舜之从病床上醒来后，度过了他堪称无聊的少年期。公学里那几个固定刷新出来的狐朋狗友令人生厌，而更让人讨厌的则是那个从江平来的转校生。

好在那个转校生过了一年又转走了。他们吵过好几次，唐舜之不敢和大人说，只能偷偷地去对着哥哥抹眼泪。

当然还是哥哥最好了。

哥哥成为荣誉毕业生时，他坐在下边看着。哥哥太厉害了，二十一岁就快要读博士，他想自己肯定做不到，眼睛亮亮地抱着怀里那束花。学士帽向空中飞去，他仰头看着，看了好久，然后哥哥温和的笑脸便出现在眼前了。

“带你去喝点。”

“喝点？”唐舜之兴奋地叫起来，“我……我还差点，但我马上换身衣服！”

唐君珩垂着眼道：“我喝酒，你喝橙汁。”

霸王条款。

没有唐舜之想象的学院酒吧，他们就待在唐君珩的小studio里，唐舜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已经开封的绝对伏特加。他过得比唐舜之想象中更不讲究，离开了礼堂的灯光，唐舜之才注意到哥哥下巴上短短的青胡茬。

他抱着橙汁小口地喝，被酸得龇牙咧虞 烟山嘴。

“我会努力申请，做你的学弟。到时候我求求老爸，给我们在这小镇上买一栋房子。”

唐君珩没说话，往杯子里倒上冰块。

“为什么天气这么糟糕？好烦啊，一直在下雨。本来我想着让你带我到处走走呢，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对了，妈妈让我给你带了两罐维生素什么的，嘱咐你注意眼睛。”

听到这话，唐君珩好像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移过目光，看着弟弟的面孔，好像在挣扎纠结于什么。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他嘴唇动了动。

“什……什么？”

“你要成年了，大家都瞒着你。可是我……我想告诉你，你要小心。”

“哥哥，”唐舜之紧握住杯子，“到底怎么了？”

他把脸凑了过去。唐君珩好像要念咒语一样，他们挨在一起，窗外的雨不断线地下。

终于，唐君珩坐了回去，喝了第一口酒。

唐舜之还没缓过神。他坐在地毯上，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向哥哥，几口就把橙汁灌进了嘴里。

而后，他颤着手，摸向自己的后颈。

第64章 连根拔起

“我知道一切，所有的事。”唐舜之道，“我他妈又不傻，他不是我亲哥哥，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对他毫无保留……他提醒我，他没做错。”

“但你从此就开始自觉朝不保夕了，难道不是嘛。”李清明靠着布沙发，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锢着他，“知道了所拥有的许多都来源于一个不公的谎言，害怕一种未知的境况使得自己一无所有。你有一次差点结婚，但是没成功，是那个O发现了什么吗？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岛上……”

“别说了。”唐舜之低声道，“你要什么？”

他的头垂下去，好像终于放弃和李清明说理了。李清明瞧着他，不知为何心念一动，居然生出点离谱的保护欲来。

他咳嗽两声，仍然道：“当然是要拉拢你。你不要走，待在江平，长空科技那边其实缺你一个也根本无所谓吧。你这个被架空的台柱子，在我这最有存在感。听我一句，别回去找你哥了。”

唐舜之歪着头，不想搭理人，只拽着他的手往下探。李清明意外地啧了声，只听怀里那位自暴自弃地咬紧了领口，脖颈歪向一边，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旦寥廓做了任何决定，临近智创与其一搏的关键就在你。”李清明在他耳边道，“你答应听我的，我答应替你保守秘密……那家医院提供给我的信息，我可以替你销毁。”

“随便你销不销毁。”唐舜之说。

他好像没什么继续沟通的诚意，但以李清明对他的了解，这态度就相当于默认。他只要动动手指，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混蛋就得和他求饶，天底下哪来这样的好事。等到他把唐舜之弄到浴缸里，那人一只手贴着滑溜溜的白瓷伸过来，抓住他的小腿，有气无力地挑了挑眉。

“除非出于疾病，任意更改第二性别是违法的。不是重罪，但对于公众人物的影响很大。”

“你算公众人物？”

“不是，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唐舜之抬眼瞧着他，“咱们好像有个共同的朋友，他是不是有点类似的经历？”

手被人握住。李清明蹲下来，冲他笑道：“你还有心思威胁我？在这，你连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墙倒众人推。”唐舜之道，“在别人眼里，把他当成弃子的可是你。”

*

“我回来了！”

陆长青一进门，先把狗绳给解开，让塔塔去喝水。他换了鞋子，拿着抹布去给塔塔擦爪子，就见胡胜遇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

“煮了汤团，我再去热牛奶。”

“顺便帮我把抹布弄弄干净。”

塔塔一挣脱束缚就去扑胡胜遇，尾巴摇得都要出残影。“好狗狗，好狗狗。”胡胜遇连忙蹲下来摸他，边摸便问陆长青：“今天外边人多吗？我想想要不要开车去机场。”

“湖边人有点多，”陆长青在厨房道，“不过应该还好。在市里就我来开，你那日本培养的车技，我实在有点信不过……过会再看看给爸带的东西有没有备齐。”

自从他们打算在临安暂住，每隔十天就飞一趟天府，目的除了去看望胡徵外还有接触厂里的人。胡徵有一个老助手叫陈众远，陆长青知道胡胜遇在通过他做事，但并没有多问具体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