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是你这个人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很平静，以至于很多事情落在你身上，就像石子落进湖里。”他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认真地注视着陆长青，“我真的很少见到你抓狂……对你妈妈不算。”

“你也让我很抓狂。”

“有吗？”

陆长青皱着眉盯他，没几秒就笑了出来，有些无奈似地拉过他的手，捧到唇边吻了一下。

“臭小子。”他说。

李清明将手中的被杯子搁下了。

“把他放回燕平？”他道，“开玩笑呢周末，只需要叫人给他哥放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行了。”

周末坐在他对面，小口地吹着杯中的茶叶。奚雪正好敲门进来，见他们正相对无言，有些迟疑地开口：“周姐，有个东西要您签字。”

“那我去了。”周末淡淡道，“清明你好自为之。”

好一个好自为之。

门刚关上，他拎起外套就跟了出去。奚雪和周末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隔间，他站在外面，甚至可以听到周末按下笔尾弹簧按键的声音。奚雪问她，对于公司未来的走向到底有什么想法？周末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和她复述了临近智创、他们三人合伙以及其他复杂的持股关系。李清明听得真切，到最后忍不住苦笑起来周末怎么可能猜不到自己正在外面偷听。

他心里知道周末绝对会更同情陆长青。但他自己的计划太过冒险、没有形成逻辑闭环，现在有苦说不出，只能勉力维持着面上的沟通。

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家里从商从政，他是第三代，对于这一点想得有些过于理所当然，手段也用得更难看些。不够体面的事，从前他都做过，并且倚靠着体面人陆长青维持那条光鲜的轨迹；现在那轨迹停摆了，他渐渐从心所欲起来。

最近李清明不再回家，而是直接去山阳的别墅。那地方从前都用来招待些人，经常空空荡荡，但现在却开始发挥价值了。

他推开院门，换了鞋子，向中庭走过去。一楼黑灯瞎火，临时请的“管家”在一侧打开了手电筒。等到乘电梯到了三楼，他才看到书房里亮着灯光。

“你下楼吧，弄点吃的。”他回身道。

被扣留的那位看起来不太好。唐君珩看起来很知道自己弟弟的处境，但目前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看来他也不确定唐舜之是不是真被信息素冲昏了脑子。唐舜之和李清明算是同道中人，从一开始就没想什么法律的武器，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真能无耻到这一步。

李清明走了进去，居高临下地看向那张放在地上的软靠沙发。唐舜之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好好穿过衣服，精疲力竭地靠在那边这基本都是他自己动手的结果。李清明没想到这个怪物真的像omega一样有发热期，心中暗暗揣测着唐家秘而不宣的事实，一言不发地在他面前盘腿坐下。

“让我走。”唐舜之像完成任务般重复。

“现在放你出去就是害你。Alpha是很可怕的，你当了这么久的A，只知道享受特权，大概没好好和omega朋友聊过吧。”李清明嗤笑一声，“我好心收留你，让你把这个特殊阶段度过去，顺便仔细思考一下。上次股东大会上，你弃权了，这算是个进步。下一次，再好好考虑。”

他一字一句，轻拍着唐舜之的脸颊。

“振作点，别让我可怜你。”

唐舜之翻了个白眼，却被一把钳住下巴。面前这家伙其实没有完全标记他，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只是两条腿不听使唤不然他真想立刻离开。

“既然这样，我就只能在这打发时间了。”他有气无力地冷笑道，“不如和你说说我到底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

第63章 剧情回溯

李清明抬着眼看他。那目光里有种接近残忍的专注，叫本就衣不蔽体的唐舜之不寒而栗。

下一秒，李清明站了起来，超他走去。唐舜之条件反射地瑟缩，朝后靠去，李清明却紧靠着他坐下，亲昵地把他搂向自己，下巴贴在他脸颊上。他们差不多高，硬挤在一块，对唐舜之来说又别扭又惊悚。

“这种事，哪需要劳烦你亲口对我讲。”李清明说得很温和，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他鬓角的发丝，“虽然你家确实严防死守，但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秘密嘛，多问问，总会有真相的。”

手术室门前的两排座椅上坐满了人。父亲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祖父唐珂来了，十七岁的唐君珩则沉默着站在暗处的角落。这家专门的私立医院凌晨时几乎空了，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医护、唐家的，还有各种“朋友”。

躺在手术室里的，是他的弟弟唐舜之。

“之前检查了几次，舜之的分化情况很不稳定，而且……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更大。”父亲伏在老人耳边道，“这次手术干预后，至少从生理结构上，舜之会顺利分化为一个正常的A。”

“腺体怎么办？”唐珂开口。

老人家学医出身，做儿子的没想着真能瞒住他。一阵沉默后，医生出来了，将注意事项交代一番，顺便回答了唐珂的问题。唐君珩在一侧听得真切没有人会想着咬一个A的后颈，他想，除非是个疯子。而且他的弟弟本就没法做普通人，这方面的事，所有人都会帮他。

可这对于唐君珩来说不算是好消息。

他不说话，只是在最靠近门的位置站着，直到“手术中”的灯牌光熄灭。他的弟弟被推出来，呼吸面罩上的水雾把他大半张脸都盖住了，吊瓶随着移动不断轻晃。所有人都越过他簇拥上去，看向还没有醒来的唐舜之，话语一瞬间将唐君珩淹没。

好像是上菜了一样，唐君珩心头冒出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要把他的弟弟吃掉。

这是一场唐家发布的服从性测试，针对在场的所有人。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等同于把柄，而见证者则都知趣地跪下来，任由剑刃落在自己肩头。执剑的人还在昏睡，这孩子可能永远不知道这瞬间意味着什么希望他永远不知道。

“为什么一定得是alpha？”

“A的身体素质更强，寿命普遍更长，有第二轮发育的机会。”唐珂坐在他身边，道，“而且，他是你父亲的第二个儿子。如果你的母亲没有去世，他也不必续弦你的继母身份放在那里，舜之必须在燕平有一个安稳的位置。”

“做omega就不行？哪怕是beta呢？”

轿车飞驰过空旷的街道。

“前者，受制于人；后者，无功无过。”

“无功无过不好吗？”

“当然是不如拥有能控制别人的机会。”唐珂转向他，镜片的光一流，“老大，你不高兴？”

“我当然是希望我能承担更多责任，让弟弟安稳一点。”唐君珩抬手擦了擦额角，触到几点冷汗，“我已经做好了规划，之后我会用两年修完所有的学分，然后准备申请直博。爷爷你放心，我……”

“你快成年了，想事情还只像个学生，这样不好。”唐珂打断他，“命运是冷漠并且不拘小节的，你想要做你人生的主人，就要最先认清现实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