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舜之前脚刚走，那个omega后脚就到了，十分凌乱地解释自己是如何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碰瓷。李清明向来装得绅士，体贴地陪人吃完饭，将人送了回去。

这两人江平刮着大风，把人脸挠得生疼。

他坐进车里，听着发动机的轻微声响，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秘书转接后，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股东大会得提上日程了，咱们推进一下。1月底吧……最晚争取在过完年前把通知流程走完，大家得坐下来，把事情说明白。”

“陆总吗？十二道金牌，让他快回来。”

第54章 预设抉择

面孔出现在人脸识别的区域中时，陆长青眨了眨眼睛。江平的夜风吹得并不算温柔，他无端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午后那从南方来的怪异冷风吹跑了他们的航模，追了许久没追上，空留一群青年人撑着膝盖干瞪眼。

现在他眼前的T大，操场都翻新了好几轮，早不似少年时。

陆长青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一下飞机就被叫到这里。他叫司机帮忙先行拿回行李箱，快步往学校里走，计算着走路到操场的时间。学生从他身侧走过去，他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又默默地去扯自己的高领口子今早出门前，家里那条狗没少留标记，一侧耳朵后边还有牙印呢。在学校里蹬车赶早八的时候，他可没预计到自己十年后面对一张床的心情能有多无奈。

希望李清明和周末别注意这些。

他咳嗽了几声给自己听，干脆扫了辆单车，往操场旁边骑过去。一群人正在踢足球，仔细一看要么是黑皮肤要么是金头发，简直像是欧洲杯。那些家伙的信息素气味也实在重，他在此时倒还得感谢胡胜遇往他脖子上咬的那几口呢。

“长青！”

风从耳边尖锐地划过，他面孔被冻得麻了，远远就看到了李清明朝自己招手，于是蹬得更快了些。周末和那人坐在沙坑边，在瞧见他时站起身来，手里还拿了根被折断的树枝，枝头似是落下些簌簌的砂砾。

陆长青走到近前，伸着脖子看到沙坑里的鬼画符，不由地嘲笑起来，笑得周末丢了树杈子，木着脸直跺脚。李清明也笑，陆长青一抬眼看见他，见他今日又梳了个背头，发胶抹得一丝不苟，好像刚去过哪里。

“你那大衣角掉沙坑里了，小心脏。”他轻声道，“怎么在这等我？去咖啡馆吧。”

“操场上兜几圈吧。”李清明笑了笑，“我才知道你是刚从天府回来，这个……情报有误啊。”

“怎么突然想起来到这儿走？”

“他有心事。”周末指向李清明。

“这么不敞亮？”陆长青挑着眉笑，“你这年纪大了，倒也婉约起来了，搞触景生情这一套。怎么，我这回私自做主没和你提前报备，想和小陆我谈心啊？”

“也不全是吧。”

李清明在夜风里仰起脸，看向晨雾翻滚的灯影。

“周末，陆长青，”他道，“我最近就是老在想，咱们是不是走得有点偏了。当时认识唐君珩时，我只当是路遇贵人时来运转，没把林老师说的话全都听进去，殊不知命运馈赠的东西真是早早就标价。”

早先谁知道现在呢。

“咱们最开始就一个核心技术，就够水个申报书的，谁知道水了这么久。”周末抱着手臂，在他们俩当中缓缓地走，“最开始，想破天了也不过是想组一个团队，像现在这样给别人拧好一个螺丝钉。”

“你这意思是我贪心了？”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哪来贪心的道理。”陆长青偏头看向那足球场，“咱们这大方向啊，还得是靠咱们李董指引，这么多年来才能有这不断突破的空间……”

“就你这个巧言令色，放古代绝对是佞臣级别！”

一个足球被人踢飞了， 朝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闷声落到木叶当中，重重砸落在地。陆长青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弹动的球，想起这季节早不是飞航模的时候，却又看向更远处闪烁着彩色灯光的无人机。

“长青，别和我开玩笑。”李清明看着他，“我们现在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周末立即后撤：“别带上我！”

“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陆长青有点莫名其妙，但隐约猜到李清明这奇怪的问题是从何而来。他定了定神，继续道：“我是有空天理想的，为此可以罔顾所谓专业，一直在这里做辅助工作。就算是亲手打造栋梁的从来不是我，我也希望至少能作为一个见证者，看到临近智创穿云破雾、扶摇直上。”

他看到李清明的长眼睫颤了颤。

“我不想听你演讲。”

“那你……”

“你现在结婚了，我知道一切不可能完全和以前一样。从前除却父母和小椿，我们理所当然觉得自己会是你顺位考虑的因素；但现在不可能了。”李清明道，“我看出来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能看出来……你喜欢胡胜遇，你把他当自己人，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我没有在天府和胡徵达成任何形式上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合同等，没有作出任何确凿的意思表示。”陆长青悬着双手，一字一顿地道，双眼紧盯着李清明，“关于和胡徵的合作，关于股权，我一定会转交法务和公关部，他们会进行评估；任何决定，都会被转化为提案，在股东会上进行提交。”

“只要胡徵脑子没坏，胡胜遇不可能丧失在文达的地位。”

“我当然知道，但合作……”

“陆长青，你得取舍。”李清明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放下来，“我现在也不喜欢把话说得太直接太难听，你就当这是我个人对你的友情提醒，或者说是预防针。”

“李清明，你过分了啊。”周末在一旁道。

“你威胁我？”

“我不可能逼你，但你客观上必须做选择。”李清明不放手，依旧紧盯着陆长青。暗红的跑道自眼前延伸出去，他的目光落在那轮冷月上，而一旁闪烁的无人机像是即将坠下的流星。

“我希望你还会选我们。”他低声道。

第55章 暗流

当胡胜遇开始在意时，院里的山茶花已有些开败了。他不如桃乐丝懂得花的语言，但也至少注意到今年的天府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暖冬。

陆长青走时，桃乐丝搬来了两盆盛着铜钱草，水面上浮着薄薄的青藻。他将摄像头对着画板，用各种绿色画铜钱草在水中、人眼中的倒影，还有偶然飘落其中的、赤红的山茶花花瓣。直播间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大家夸他的手好看，问他为什么这么画，刷屏一般许着新年愿望。新年，似乎没几天就是了，而他却止不住想起旧岁第一个画展就办在临安，小小的胡胜遇画了妈妈花园里各色的花。

可能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绘画天赋吧，纯粹是因为教他油画的老师为了长期收入而画了大饼，或者是因为桃乐丝的花园实在太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