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并不是最吓人的,最令他怵然噤声的是,父母眼前的米饭上都插着三炷香

这是死者专用的“倒头饭”!

周怜登即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咝咝”的气声有些大,另外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便投向了这边。

父亲的身体尤其僵滞,简直像是被线歪歪扭扭缝在一起的,动作的幅度一大就漏了陷,一个回头,头颅牵动着脖颈,脖颈带动着四肢,一下便将手边的酒杯和碗盘碰倒在了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连番破碎声。

“你真是个废物。”

母亲瞳孔散了焦的大眼睛黯淡无神,掀起眼皮,尖冷的目光里满是鄙夷:“什么都做不好,连吃顿饭都把东西撒得到处都是,结局还是要我帮你收拾。”

“那又怎么样?”

男人猛地砸了碗筷,深插米饭的燃香颓然倒出,残火碰着餐布,立刻燃起了跃动的火苗,“噼噼啪啪”,一直往血肉上烧。

“如果不是我在外面辛苦努力养家,你们怎么能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吃好的用好的?”

“你在外面辛苦?”

女人皮笑肉不笑,眉眼弯弯地裂开纹路,鲜妍的红唇异常饱满,在香火的映衬下血濡濡的,带着骨肉的腥气:“我看是忙着播野种吧。只管生不管养,还送回家里让我负责拉扯,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还得我自己把嫁妆一点点挪用做家当……”

言语间,对周元司这个私生子的憎恶和嫌弃溢于言表。

“贱女人,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两人彻底撕破脸皮这回是真的全身皮肉都在剥落的那种,眼冒血丝、脖爆青筋,大吵大闹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在餐桌上拿刀劈了对方。

“真是一天都不得安稳。”

白泱泱的月光下,周元司脸孔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底色上,却有着一双晕着血迹的唇.

嘴角微微勾起,绽露出死者敛容化妆般的不详:“你们想把小怜哥哥吓坏么?”

说着,少年细长的甲沿挑起餐盘上的一颗心脏,活漉漉的肉块怦怦跳动着,表面勃涨的脉络在手掌间小幅跳动。

猩红的唇张开,粉色舌头沿着皮肉的筋舔撕,庖丁解牛般优雅,三两口便将这挣动的肉块蚕食吞啖了个干净。

末了,嘴角迸出一绺鲜血,像雪白能面上竖劈的花纹,撕开了那韶秀得好似面具的脸孔。

“一个两个,都只会说风凉话,袖手旁观”

这场战火殃及池鱼,很快波及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肌理剥落的女人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手突然凌空探过来,一把抓住周元司脖颈处的衣物,向上将人提了起来。

“所以呢,你为什么不救我,还让我一直停留在这里,被折磨成这样?”

女人怨恨已极,语气间发了狠地质问着周元司。

领口拉扯间,底下系拢缠好的绷带也跟着条条松开,少年冷白的脖子上,全是洇开的腥血红渍和被掐时的淤痕。

“停手!”

周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心怯胆憷,一直憋着气不敢说话。

可在周元司被妈妈迁怒脖子冒血的那一刹那,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身体在意识回过味前做了反应,忍不住站了出来,挡在弟弟面前拦住了父母:“这跟元司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

“哥哥的身体,真的好温暖啊。”

弟弟躲在他的身后,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两人贴得很近,方才还不明显,当下肌肤碰触,表现得跟平时毫无区别的少年冷得像一块冰,伏在他的身后,像条蛇般收臂搂紧了他。

周元司呼出的气冷飕飕的,扑打着他的耳根,冷艳又旖旎,像极了蛇信分叉下的舔吻:“哥哥真的变得好男子汉啊,可要好好保护我哦。”

弟弟表现得像个柔弱的女孩,不知为何,周怜的心一下子热得厉害,也跳得很凶。

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品味这些突然反上来的情绪,连忙扯过周元司细癯的手,便往卧房里钻,然后快速地反锁了房门。

弟弟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言行正常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周元司的米饭上没有死人香,而且明显跟爸妈不是一个阵营。除了浑身都很冷、还吃了那些活肉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兴许、大概还没有那么诡异,毕竟周元司还会吐气,伤口受了刺激也会流血……

周怜顺着身体意识做完了这一切,回过神来后心里却打着突,后怕得厉害。

所以,回房在床边坐定后,周元司一靠过来,他就反射性地念了经:“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这是什么?”

少年跟着坐到床沿,听了他应激反应下诵出的经文,歪了歪头,凤眸缓缓眨动,浮起一抹笑意:“增加情趣的顺口溜?真有意思,是要在床上背完给我听么。”

周元司一跟他说话,周怜就感到害怕,臀根又往床的里侧挪了挪。

不知怎么的,那雾朦朦的瞳仁扫过来时,周怜霎时便心下一空,情绪被抽走了大半似的,迷迷瞪瞪地就被套走了话:“清、清心咒……”

“清心咒?”

周元司莞尔一笑,觉得很好玩似的笑弯了腰,打趣道:“就是那个前面还有一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咒文吗?”

“小怜哥哥,那我在你看来,到底是空还是色?”

细腻生冷的手臂揽过来,环住他的腰肢,正待继续往下狎昵抚触,却被周怜腕节间垂下的佛珠陡然一刺,蛇遇热炭似的骤然收回了手:“……啧!”

周元司被烫得直皱眉,声音也跟着压了几个度,透着股不悦的暗哑:“……这是什么?”

“我……你别过来!”

手里的佛珠被弟弟一碰就开始发热,答案当下便昭然若揭周元司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