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吱声,三个小家伙倒是叽叽喳喳说开了。
你不是要守着你的东西吗?”浆糊疑惑地着他。
“对啊,你不是要留下来继续跟自己下棋吗?”未知产起袖子给他擦脸。
小娃用力摇头:“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还回来么?
定不回来了,你住的地方太讨厌了,又阴又冷,还有那么多吓死人的玩意儿!
未知撤嘴。
小娃急了,手忙脚乱道:“你们不回来的话,又如何给我带那个虾仁水晶包,还有什么荔枝桂圆火龙果。”
我们只是跟你说我们吃过这些东西,又没说要带你吃。
“那你们倒是多跟我说说外头还有哪些好吃的呀,我没听够把好吃的都说给你听?那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呀。
以你们带上我吧,我先不下棋了,成么?
那得先问问我妈要不要收留你。
我的目光迎头接上聂巧人恨不得宰了我的视线,耸耸肩:“只是一个意外。
算是意外吧?
如果不是唐夫人把李扣子藏到井下,唐家的家印就不会被破坏,下头的东西也不至于出来胡闹了。
也幸好当时在场的是我,以及多少见过些世面的木道长,否则,那样的场面非得活活吓死几人不可墙洞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且宽,由不规则的石头垒叠而出,缝隙里塞满暗红色的土,拱顶的边缘嵌了不知什么的物事,放着暗幽幽的光,勉强照亮甬道中的一切从唐夫人被抓到我们进来,相隔不超过五秒钟,但此刻的甬道里,完全没有她的踪影,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溜青铜棺,至少二十副,一路竖躺过去,在两三百米外的地方隐入黑暗。有它们挡在正中间,甬道一分为二,要过去,就只得顺着墙边儿那不足三尺的空间行进。
甬道里没有任何异动,只有不知哪里钻来的风声,低沉地呜咽。
妈,我有点冷。”浆糊把我的手抓得很紧,另一只手则把未知死死抓住,小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说跟在后头的木道长,上下牙咽咽打架,一头冷汗道:“所谓家印,只怕是压制了什么恶物在此。铜棺铺路,必入死地,老板娘,大凶啊!咱们不如先撤回去…我冷冷道:“见死不救,那才是大凶。你要滚就快些滚,若是等会儿出点岔子,我也是顾不上你的。”
也是自作自受!”时妖虽然紧张,死死抱着我的胳膊,却仍不忘责骂唐夫人,“若非她起歹心在前害了扣子,如今也不会遭此横祸!
怎么都好,我得把唐夫人齐齐整整地找回来,保得住客户,才能保得住收人!!
可是,这里虽然看似古怪,但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与波动,死水般不起波澜阑。
我沿着墙根右侧前行,浆糊未知紧跟在后,想跑又不敢跑的木道长不知从哪里翻出把尺来长的桃木剑,护身符似的举在身前,抖抖缩缩落在最后。
暗绿的锈迹不均匀地铺在铜棺上,斑斑驳驳,不知已在地下存在了多少年,许是心理作用,每走一步,便觉四周气温又降去一度有惊无险走完甬道的一半,身后却突然传来“喀吱”一声,像有人将多年的铁门推开一条缝隙,清晰的回音在四周绕了几个圈儿。我心头一沉,木道长早已吓得跳起来慌张地将桃木剑在空气里乱舞一通。
我回头,铜棺依然整整齐齐地排成直线,躺在昏暗的光线里。说没有压力是假的人就是这样,若真跳出几个东西,是死是活拼了就是,偏偏是没有,所以才更被折磨不能退,继续走。
“喀吱,喀吱!”两次猛回头,一切如故,毫无异样。
木道长差点哭了,又怕我骂他没用,硬是咬紧牙关不敢作声老妖怪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正要折回去一探究竟,前头却突然传来“嗵嗵通”一阵巨响,隐隐还伴着“大胆妖孽竟敢在我唐府造次!”这样的怒骂。
感谢主,唐夫人还活着!
我心下一喜,循声飞奔而去,果然在甬道尽头的最后一副铜棺里,找到了声音的厚实的棺盖不知遭了怎样的力气,正一抖一抖地起伏,唐夫人的叫骂更清楚了我将两个小家伙护到身后,稍微提了点力气,一掌推到棺盖上咣当一声巨响,棺盖斜出落地,唐夫人的一只手顺势抠住铜棺的边缘,试图从里头挣扎而出我低头一看,铜棺之中,仰躺的唐夫人竟被她身下的人用手脚紧紧箍住了身子张灰白的脸从她的头侧露出来,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红光,诡异的是,人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别的器官,而制住她的那只泛着青光的大手,正试图再次捂住她的嘴巴。
再看,缠住她的不止是一双手脚,一条条寸把宽的白纸条从身下之人的躯体里钻出来蛇一样将她缠个严严实实,也亏得她力气大,硬是挣断了其中的一半,这才得了机会使劲儿踢棺盖难怪没动静,原来是差点成了木乃伊我运起灵力,一指断开所有纸条,又朝那张惹人生厌的怪脸一掌拍嘶斯一阵怪响,纸条像是吃了痛,纷纷缩回去,一双手脚也迅速松开,触电似的抖我趁势将唐夫人从棺中拽出来,扯到几步开外的地方。
唐夫人大口喘着气,脚下一软,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抓住我断断续续道:“妖孽唐府地下竟……竟有妖孽!
话音未落,铜棺里唰啊阵响动,一个真人大小的白纸人,慢吞吞地从里头坐起来扭过头,发红光的眼睛死死瞪住我们它不是纸片儿那种近乎平面的纸人,它有“骨架”,就像平日里纸扎铺中卖的纸人区别是扎它的人的手艺显然比任何纸扎铺的师傅都厉害,从头到脚比例完美,细致到连手指都活灵活现,这玩意儿如果摆到橱窗里穿上衣裳,不比任何一个塑料模特差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不绝于耳,前头的所有铜棺都有了动静棺盖逐一落到地上,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纸人,从棺中坐起来,十几道发红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我们。
我就说此地镇有邪物!”木道长缩到我身后,手里又多了一个八卦镜,对着纸人们胡乱照射,却不见一点成效纸人们的动作十分一致,慢慢从铜棺内站起来,再一步跨到外面,双手垂在身侧步步朝我们走来。
我确实没见过这么有规模有组织的纸人小分队,不过,对付起来应该不难?
正想着,那该死的木道长又不知翻出了什么法宝,将两个乒乓球大小的黑丸朝纸人投掷而去,大喝一声:“妖孽!看我的霹雳雷火弹!”可惜用力过猛,两个丸子从纸人头顶越过去,落到后头几米开外的地方,金光一闪,轰隆一声,土石乱落,好好一条甬道被拦腰炸断,纸人未伤分毫,倒是把我们的退路封个严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敌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笨死啦!”未知气呼呼地白他一眼,话音未落,一道火焰就从口里喷了出去,小丫头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大概把全身力气都使出来了。道里变得异常明亮,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哇哇声。
原来这种纸人还自带发音系统……只不过,再高端也还是纸人,遇火成灰是唯一结果十几团火球没头苍蝇似的在甬道内乱撞,最后纷纷跳回铜棺里,随着火势的弱去渐渐没了动静。只有偷袭唐夫人的那位运气稍好,混乱中只是被烧到了一只左腿,难得它还有些智慧、一把撕掉左腿,连蹦带跳地朝甬道末端逃去。
木道长惊诧万分地看着未知,手里的八卦镜跟桃木剑当啷掉在了地上,结巴着说:
这这这……如此年纪竟学得驭火之术?!想我师父,活到一百三十岁也只能在指尖燃出个小火苗…不得了不得了!”说完,他又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老板娘,您生的都是什么人物啊?
反正是不会自断后路的蠢人。”我看也不看他,将唐夫人扶起来,“还走得动?
唐夫人拉下我的手:“我没事,不用搀扶。”
那就继续往前走,退路已无,另寻出口。”我看了看纸人逃命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渐渐换成了好奇,照目前情形来看,铜棺纸人看似惊悚,与其说是拿来伤人,倒不如说是唬人更恰当,若真是凶险之物,以如今唐夫人的状况,被困到铜棺里还能挣脱一大半,肯定不是唐夫人太强,而是这些纸人太弱。既然如此,摆放这些“绣花枕头”又有可意义呢?
“还要前行?只怕有诈……”木道长左顾右盼,举步维艰“那你留下把你炸塌的地方清理干净,再来通知我们撤退。
我跟你们走便是了甬道比我想象的更长,铜棺之后还有百米之远,转过一个急弯,一道古朽的木门危险地挡住去路,鹅黄的光从敞开一尺的门缝里投出来没有岔路,如果纸人要逃,只能往门后去唐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绞在一起:“都说天外有天,不曾想地下有地。
“现在知道住大房子的坏处了吧。”我调侃一句,警惕着走到门缝前往里一瞅一一个孩子木几、蒲团、油灯、棋盘,以及一个正撑着下巴,为手中白子考虑落处的小男孩论模样,这白嫩嫩的小娃不比浆糊逊色,油灯的暖光落在他明黄的衣袍上,整个人都亮堂起来,像春日午后你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光线画风完全不对!这种不见天日又有铜棺挡路的地穴,完全不能匹配这样一个人物。
你不要闹,待我下完这一局,替你接上断腿便是。”男孩慢悠悠地开了口,目不我肯定没看错,断了一条腿的纸人此刻正站在木几旁边,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用我们所听不懂的语言表达着内心的恐惧与愤慨“妈,里头有个小哥哥呀!”未知凑上来,诧异地说,“长得好好看呀!”
跟纸人一伙的,不是好人。”浆糊白她一眼,“再好看也没用。
戈压低声音问唐夫人:“你家的唐夫人摇头:“自嫁入唐家起,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娃。”
我一思忖,住在这种地方,非精即怪,不能马虎。
我示意所有人都留在原地,我自己上前,慢慢推开木门。
门很轻,但声音挺大,吱呀声里,当我整个人都出现在门口时,那孩子却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黑亮灵动的眼睛专注无比地瞅着棋盘,眉宇间只有举棋不定的烦恼。倒是那纸人一眼看到我以及我身后的老老小小们,立刻吱一声跳起来窜到孩子背后,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我咳嗽了一声,好歹要跟主人打个招呼,哪怕主人只是个毛头孩子男孩眼皮儿都不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