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围男女混合摔胶比赛又开始了,在事态恶化之前,两个选手被我及时拽住衣领子拎开来:“今天你们穿的可是三斤叔叔辛苦做好的新衣服,打坏了就没办法去喝喜酒了,是要打架还是去吃好吃的,你们选。”

两个小鬼气鼓鼓地选择了和解。看着像两只小蛤蟆一样的他们,我忍住笑,心想小小年纪就如此毒舌,也不知道是随了我还是敖炽,不过也可能是被九厥他们教坏的?!真是不敢想象他们长大后的模样一路走走停停,不慌不忙,傍晚时分,龙马一声斯鸣,停在了唐府门口。

在我们前头,已经停了好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衣着不俗的男男女女陆续从马车里下来,被早就候在门口的婢女们引进门去,几个小则忙着将马车驾到别处去停放。

今天的唐府跟上次我所见到的,是大大的不同了,大门口不但挂了大红灯笼贴了硕大的红双喜字,门楣立柱也都缠上了艳丽的红绸,连门口的镇宅兽都红线加身,喜气洋进了唐府,沿途所见也是红绸满目、灯火通明,连婢女都换上了统一的浅红衣裙处处可见主人家对这场婚事的重视。

我离开唐府后,短短时日,莫非唐夫人对她的未来儿媳突然改变了观感,愿意接纳她成为唐家的少夫人?!可就我对唐夫人的了解,以她的固执与刚毅,断不会这么轻易改变看法。也许是已那张充满威胁的字条?不,那更不可能,她这样的女汉子比天高,胆似铁打,字典里不会有屈服二字天边最后一抹晩霞,消散在热闹的庭院与鼎沸的人声里。婢女领着我们穿过花园,走过回廊,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一片硕大的人工湖前,一条红木铺就的栈道从脚下的石岸上一直延伸到湖心,装饰一新的四方亭台稳稳地架在水面上,足有一个宴会厅大小内置几十桌宴席,高朋满座、灯火缭绕、琴瑟阵阵,湖中睡莲漂浮,暗香盈盈,仿若座水上仙岛,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生怕眨眼,这美景就飞走了。

我瞠目结舌,唐府究竟有多大啊!上次来都没发现有这么大一个人工湖!两个小东西则高兴死了,拽着我直说这个地方好漂亮好漂亮,比我们的不停漂亮多了!切,不是废话么,你娘我又不是土豪此时,栈道上迎面走来一个人,却是上回接待我的老仆老板娘大驾光临,蓬筚生辉。”也穿了一身新衣裳的他朝我一拱手,又见我手里牵的两个小魔怪,道,“这两位我的儿子跟女儿。”我笑道,“怎么,不能带家属啊?

“不不,老板娘误会了。”老仆赶忙解释,“在下见公子与小姐容貌甚是可爱时失态,老板娘莫怪他不是第一个这样称赞的人了,一路上有好几个人每奖过两个小东西,说他们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还说长大之后必然姿容绝美、倾国倾城,大大满足了我作为亲的虚荣心,恨不得马上看到他们长大的样子。

老领着我们,踏过栈道,走到最东边的席位前,铺着紫红瑞云绣金桌布的圆桌十分富费,跟其他席位的颜色不同,似是婚宴上的主位“夫人嘱咐,老板娘定要坐这里。吉时宋到,请先歇息片刻,用些点心。”老什招呼我们坐下,又亲手替我倒上热茶才离去。

的是茉莉花茶,倒是应景,花好月圆,香气袭人我喝了一口,笑问坐在对面的人:“这样细腻清新的花茶,不大合聂大人的口味吧。”

这一桌,不止我一个客人,聂巧人侧身而坐,沉默地看着微波涟漪的湖面,面前的茶水一口未动,旁边的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似的。

“叫人呀!”我朝浆糊和未知努努嘴,两个小东西正忙着抓盘子里的点心“聂叔叔好。”浆糊飞快地喊了一声便忙着吃东西去了,未知喊了叔叔之后,见这个男人像是没听见,索性拿了一块芝麻酥糖递到他面前,笑眯地问:“聂叔叔,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钙人这才像是回了魂,很不擅长跟小朋友相处的他,略尴尬地看着未知说:“我不爱吃糖小家伙才不管他爱不爱吃,踮起脚把糖塞到他嘴里:“我妈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多吃糖。

也幸亏是未知这么干,换别人往他嘴里塞东西,还不直接被他一巴掌拍死。

他哭笑不得地把糖吃下去,看着我说:“你就是这么教导你家闺女的?

人家办喜事呢,能不能别板着个脸,连孩子都看出你不高兴。”我吹开茶水上的茉莉花瓣,端详着他的侧脸,“咦,脸已经好了呀?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眼神又黯淡下去:“早痊愈了。

“不去找小懂了?”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他扭过头继续看湖水:“无此必要。

“你也该成家了。瞧瞧我身边,都是老光棍儿!真让我操心!

聂巧人一阵咳嗽,对我怒目相向:“这跟我找不找小憧有何关系?跟你又有何关小憧恨你,”我放下茶杯,“也喜欢你“我只当她是妹妹。”他断然道,“我无娶妻之念,你莫再瞎说了。

不娶?要么是你心中早有佳人,要么就是你要当和尚,不过你身在官府,杀伐无数,肯定当不了和尚。”我调侃道。他的眉头狠狠皱起来,竟连拳头都捏紧了,我的玩笑话,似是戳中了他的某个痛处“管好你自己。”他深吸了口气,松开拳头,“今日是来贺喜,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给你面子。

你从来也没给过我面子呀。”我撇撇嘴“吃东西吃东西!”

我一边吃点心,一边打量四周,每张桌子前几乎都坐满宾客,男男女女无不盛装出席,高谈浅笑,头上明珠、腕中金钏,珠光宝气闪瞎我眼。唐夫人的朋友圈,阔气到我想象之外。不过直到现在,都没见到唐夫人的影子“呀,老板娘,聂大人!”一个人影猴子似的跳到我们桌前,许久未见的木道长举着拂尘,笑嘻嘻朝我们施礼,“刚在那边我瞅着像是你们,过来一看,真是二位!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揶揄道:“啧啧,新道袍看起来挺贵呀,拂尘也换新的了。哟,手柄上镶的啥?翡翠?你那天仙观又发多少横财了老板娘这嘴…跟刀子似的。”木道长尴尬地赔着笑脸,“在您的教诲下,贫道早已回归正途,以前的勾当再没干过了。”说着,他就势朝旁边一坐,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龊牙咧嘴,正要开骂,见被故意挪开的凳子上坐的是浆糊,登时就没了脾气赶紧拍屁股站起来,讨好地对浆糊道:“浆糊小公子,好久不见了呀。

浆糊冲他嘻嘻一笑:“道长,摔疼了没?”

疼啊。”木道长揉着屁股,“贫道一把老骨头,经不得摔了。小公子以后莫再这样可好?

扯平了。”浆糊扬起脸,“伤人者必被人伤,你打我屁股这笔账,今1.0.2.0天算是清了。

以后你再敢惹我,把你头发一根一根拔下来!

这小子,我还当他已经忘记被木道长打屁股的事了,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十足是从敖炽身上复印下来的给贫道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冒犯浆糊公子啊。”木道长赶紧拱手道,“以前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小公子若有要贫道帮忙的地方,贫道必不推辞!

切,你还不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才不敢欺负我们。”未知朝他吐舌头道,“我们才不相信你呢!坏道士“贫道真的改过了!”木道长急得满头汗,赶紧向我求救,“如今天仙观对外面有求必应,来找我们驱除恶的百姓我们都不收报酬,实在是大家太热情,主动要给我们添香油,我们婉拒不成才收下的呀。老板娘,您可得为贫道作证!”

“只有时间能为你作证。”我耸耸肩,笑笑,“你做过的每件事,就算别人看不到,时间也会记下来。”

不等木道长回应,身后却传来一串轻笑:“这番见解倒是有趣。”

循声回头,一个眉目雅致的少妇缓步而来,乌发如墨,只梳了个简单的云髻,着了水红色的衣裙,从头到脚没有戴一件首饰,只在鬓边别了一朵新鲜的粉海棠,美丽而不星利,恰如傍晚间最后一朵红云,轻飘飘落到座前也是坐主位的宾客?

“不知这位夫人是唐家哪位贵客?”我看着自顾自坐到我跟聂巧人中间的她,心中很是好奇,比起那些恨不得把整个首饰箱都戴到身上的贵妇人,这位的模样实在是舒服我是新娘的家人。”她薄薄的嘴唇弯出一个大方又有分寸的微笑,“大家都喊我石姨?”我脱口而出,“北坊那间‘挽朱颜’的主人她看我一眼,笑非小娘子你也曾光顾小店?生意太忙,恕我记不住客人。

“还来不及亲自光临。”我笑道,“不过有朋友送过我你家的面敷哦?”她将我的脸仔细打量一番,“用过之后,感觉可好?”

还未用过。”我坦白道,比起那个怪怪的干燥的面膜,我更习惯把胖三斤给我切的新鲜士豆片敷在脸上。

这样啊。”她也没露出任何失望,说,“你年纪尚轻,倒也不需用到此物。

刚刚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那么有趣?”我转过话题。

时间。”她微笑,“很少有人会把时间看得那么重要,在许多人眼里,时间只是种无形的东西,无色无味、无知无觉,甚至不如阵风、一片雨。”

“身在其中,反而疏远了。”我承认这个女人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哪怕她说的话让许多人无法理解,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亲切这样一个细致轻雅的女人,很难跟一个坏脾气且会打人的店主联系在一起,且唐公子说过,她是李扣子唯一的亲友,一个生性孤僻,捕蛇为生的野丫头,照理说不太可能跟一个这么袅娜的女人如此投契的你年纪,你是唐聿章的朋友?”她饮了一口茶水,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聂巧人“这位公子倒有些眼熟,似在北坊见过“我是唐公子他妈的朋友。”此话一出,我就觉得说别扭了,补充道,“我先认识唐夫人,之后才结识唐公子,说是他朋友,也无不可。大家都叫我老板娘,同你一样,我在东坊开了一间不停。”我马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将来若有需要,千万来找我收费公道,绝无失手她大概是从没见过名片这种玩意儿,翻来翻去看了半晌,同:“你替人找东西?

“活的死的都可以。”我赶紧说,不能放过一个潜在客户。

她突然笑出声来,将名片扔回给我:“有些东西,凭你是一定找不回来的。”

这就有点不礼貌了吧!

我收回名片,笑容不减地问:“不知哪些东西,是你认为找不回来的作夜月光,儿时梦话,离开的人,死去的心。”她的目光渐渐冷却,“诸如此类你力所不能及。所以,别想着做我的生意了现在我开始相信,这个女人的脾气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柔软了“世事无绝对。”我笑道,“很多时候,我们只要换一个角度,就是力所能及妈,你跟这个阿姨在说什么呀?怎么我一句都不懂!”吃得满脸芝麻粒儿的未知打了个饱嗝,好奇地跳到我怀里,歪着脑袋打量这个好看的阿姨。

我们在说谜语,你长大了才能听懂。说了几百次了,女孩子吃东西要斯文点我嗔怪着给她擦嘴。

“这么能吃一定不是女孩子。”浆糊从另外一边钻出来,斯文地把最后一块龙须酥放进嘴里,“说不定有一天你会长胡子咧!

嘴巴这么坏一定不是男孩子!”未知气得跳下来要打他,被我及时拦住,警告道你们只要敢在公共场合打架,我以亲妈之名保证你们一个月没有肉也没有糖吃!

这才是大杀招!两人立刻讲和好漂亮的小人儿。”石姨发冷的目光被两个小东西的出现重新温热了,这是个顶喜欢小孩子的女人,那种本能的无法掩饰的惊喜与疼爱骗不了人,旋即她又狐疑起来,再次打量我一番,“你的孩子?两个?

“咋啦?”我一瞪眼,“不许生两个呀?

她羡慕地笑:“你运气真好。”言罢又转向两个小家伙:“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未知大方地回她:“阿姨好。我叫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