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好独特的名字。”她吃吃一笑,“不过也对,什么都知道,日子也就无趣了。

小未知,你娘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哩。”

真的呀?”未知高兴地抱住我。小孩子真容易开心啊,我怎么忍心跟她说叫她未知是因为当初我不知腹中是男是女,所以随便给了这么个代号,本来还打算叫X的呢。这心思深刻的女人要是知道另一个叫浆糊,我看她怎么圆场。

“你呢?”她笑看着浆糊,“你是哥哥对不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妈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浆糊白了她一眼。

哟,这小子可傲气得很呢。”她哈哈一笑,伸手拧了拧浆糊的脸蛋,“小不点儿,跟谁学得这么老气横秋不等浆糊打开她的手,她的手已经迅速抽离,动作很不自然,像是触了电被弹开连笑容满满的验孔也瞬间僵硬了一下。

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问她:“怎么了?脸色突然就不好了呢。”

她没回我,只是迅速坐正了身子,一手扶住桌沿,一手轻抚住胸口,呼吸略见急促,好好的一双眼睛,没来由地泛了红,继而还闪起了莹莹泪光这…这是有病吧?不过是摸了摸浆糊的脸,至于激动成这样么?!

没…没事。”片刻之后,她朝我摆摆手,调匀了呼吸,“大夫说我有心悸病几时犯病不好说。

直觉是她在撒谎。

怎的还没到样堂时间?”她挖了找头发,不再跟我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不耐烦地看着前头那张铺着红布与贡品的神案,那上头的香炉空空如也,守在案旁左右的婢女也无所事事。

会儿行大礼的时候,你是不是要坐到那儿去呀?”我朝摆放在神案前的两把梨花木椅努努嘴,“我听说新娘子无父无母,只得你一个熟人,二拜高堂的时候,只能你“该坐那儿的可不是我。”她脱口而出那该是谁?

“是……”她突然停住,扭头瞪我,“当然是我坐!

你自己说你不该坐的你怎的如此啰嗦?!我们并不熟识。婚宴结束,各走各路,问这么多作甚!

咦,这女人翻脸比我还快。

半弯月亮从云层后探出来,几只青蛙自莲叶上跳过,踏出一圈圈细碎的水光,水片清净,岸上依然热闹非凡,其余宾客们依然高谈阔论。木道长也忙着跟聂巧人套近乎,说了些有的没的废话,无非是要他对天仙观多加照顾,这老东西也不想想,聂巧人这种满脑子只有法纪跟规矩的家伙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石姨变得沉默,又有点焦躁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儿又走去栈道那边探看,横竖坐不住。两个小鬼则跑到水边看花看青蛙,把包点心的彩纸折成小船放到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我很无职啊,糕点都吃完了,茶也喝淡了,还没见到今天的主角。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来:“唐夫人到!”

香炉里冒出袅袅青烟,三支大黄香威风地立在里头,唐夫人亲手点燃它们时,脸上没多少笑容。

盛装的她,跪到神案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望天道:“唐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有不肖子孙聿章娶妻入门,后继香灯,特焚香以告,望成全庇佑!

说罢,唐夫人起身,向身后诸宾客微一欠身:“犬子大婚,各位赏脸前来,舍下莲荜生辉。皆因吉时不可不待,累大家久候,十分抱刻的唐夫人就像一朵富贵的壮丹花,光鲜华丽地站在所有目光的焦点中,每个微笑都恰到好处,赏心悦目,宾客里少不得冒出啧啧的称赞可就是这份从容淡定,恰到好处,是我眼里最大的问题。唐夫人这样的巾帼英雄爱恨易浮于脸,直脾气的人没办法,她若真心满意这门婚事,笑得下巴都掉下来也不奇怪,若不满意,多半我们都没机会在婚宴上看见她。可现在看来,两者都不像“快快请新人出来吧!”

大家都等不及要看看新娘子啦!

必是绝世美人,才能配得上唐公子!

几个多事的,忍不住在宾客里起哄唐夫人笑而不语喜乐又起,两个身着喜服的男女在婢女仆从的簇拥下,自栈道那头款款而来宾客中爆发出欢呼,场面热闹之极。

唐公子一脸喜气地牵着红绸,红绸另一端,系在新娘子的手腕上,红盖头下,璎珞琉璃、金饰珠玉,一样不缺。单看这一身行头,已足够让外人竖大拇指,赞唐家对新媳妇如此慷慨,如此重视一个花生壳突然硎到我头上,聂巧人也不看我,只说:“擦嘴。

这男人肯定是天蝎座的!!看起来目空一切什么都没放心上,实际上周遭任何一个细节都没逃过他24K电子眼,比如我看新娘子手上那对精美至极的龙凤金镯看得流了口水。

我赶紧擦擦嘴,幸好周围的人都没工夫看我唐夫人口口声声跟我表示过对李扣子的嫌弃,但今天种种迹象表明,她并不讨厌这个儿媳妇,没有人会为一个讨厌的人如此费心思,除非,另有所图。

一对新人已站到神案前,唐夫人看了他们一眼,笑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朝我们这边走来,先跟我点了点头,又拉了石姨的手:“亲家母怎的还在这里坐着,吉时已到,该过去喝你的女婿茶了。”

石姨有些手足无措,连声道“这怎么使得,我站在椅子旁就好了,坐不得坐不虽然尴尬,可颜面上的喜悦是掩不住的,这一位才是打心底里高兴这是哪里话,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就是娘家人。”唐夫人只管拉了她往那头走,边走边说,“拜了天地,你我的心事便都了了“也是。”石姨连连点头,“扣子能觅得如此佳婿,我也松了一口大气。只是那位置是给孩子父母准备的,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坐在那里不合适。你且让我站在一旁你虽非扣子的亲娘,但多年来对她照顾有加,受得起这杯茶。”唐夫人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椅子前,硬让她坐了下去,“就别推辞了,耽搁了时辰,对孩子不好。

石姨面露难色,又不好再拒绝,只是将身子尽量朝一旁挪动,勉强坐了一个角,十唐夫人朝一旁的老仆使了个眼色,老仆点头,旋即高喊:“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交拜天地!

拜天地!

拜高堂!

盛大的婚礼照足了我们熟悉的规矩,按部就班地进行。

新娘第三次被搀扶起来,跟新郎官对面而立。

红光满面的老仆又高喊一声:“大妻……剩下的两个字,被突来的怪风刮回了肚子这不该是这种天气里该有的风,强悍霸道,且有点不怀好意场面变得略为混乱,扬起的风沙迷了客人们的眼睛,长头发的女人们拼命揽住头发才不至于变成倩女幽魂,也幸亏胖三斤手艺好,做的帽子不大不小刚合适,未知头上的小龙角才没有暴露,桌子上的空酒杯也被吹翻了,可见这阵怪风的力量。

几顶布帽飞过半空,投水自尽,倒霉的是它们的主人,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尴尬地拿手捂着秃顶的脑袋。但,最倒霉的人一定不是他们被风吹到湖水里的,还有一块鲜艳的红布,新娘的盖头直喜色满面的唐公子,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面色煞白,呆若木鸡地看着露出面容的新娘子,连嘴唇都多嗦起来。

还有两个人的脸色跟他不相上下,唐夫人明显倒抽了口冷气,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但又必须撑住,不能表现出丝毫怯意。石姨就简单多了,脸上每一个地方都清楚明白地写上了“愤怒”两个字新娘不是李扣子。

青春貌美的姑娘,柳眉红唇,颇为惶恐地垂下脑袋,谁都不敢看,身子下意识地朝唐夫人那边挪,生怕对面的唐公子巴掌拍死她似的宾客们并不太了解新郎新娘突然变成这种怪模样的原因,还有人惊叹于新娘子的美貌,感谢刚刚那阵怪风让他们饱了眼福唐夫人最先打破沉默,不是解释也不是安慰,只冷静地对老仆说:“再取一张盖巾来,莫误了时辰。”

是!”老仆赶紧离开。

“给我站住!”一贯斯文的唐公子狮子一样吼出声,众人俱是一惊老仆赶紧停住,看看唐公子,又看看唐夫人,不敢走又不敢留去!”唐夫人面不改色。

老仆刚要抬脚,唐公子又吼一声:“你敢!”

老仆哆嗉一下,再不敢动弹单宾客们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唐夫人走到儿子身旁,淡淡一句:“天大的事,回去再说,无谓于诸多友人面前失当娘当成这样多让人着急啊,我就知道唐夫人对“儿媳妇”这么热情慷慨肯定是有明谋的,但万没想到她会下这么一着臭棋,居然用偷梁换柱这么笨的法子逼儿子生米煮成熟饭…是不是每个当妈的在面对儿子的人生大事时都会这么乱方寸唐公子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狂躁:“扣子呢?

你拜完堂,我自会告诉你她的下落。”唐夫人冷冷道。

第二招臭棋,威胁。

她还想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我捏了把汗。

除了扣子,我谁都不娶。”唐公子看着自己的亲妈,悲愤、失望、陌生……各种极端的情绪在眼里推撞,理智只剩下最后一点,“请你,把她还给我!

“你可以对你的人生不负责,但我不可以。“唐夫人面上没有半分可以转圜的余地“我是你娘,不能眼看着你跌进坑里不管你!”

扣子是个好姑娘!”唐公子一把抓住母亲的手,“你为何就是不相信呢!

识人的本事,你未够火候。”唐夫人毫不示弱,反过来捏住他的手腕,“你若还记得你是唐家唯一的继承者,记得你是我唐稳的儿子,就回去继续拜堂,否则火药未越来越浓了,再不灭火,这母子俩时打起来不可啊姓唐的!”一声怒斥,阻止了正要去劝架的我,全程缩在阴影里,没有说一句话的石姨,上前一把推开唐公子,揪住唐夫人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以为你唐家知书识礼,一言九鼎,你……你竟干出这般下作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