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不知道,我被几颗坏牙折腾死了,近日更是恼火,连水都不敢多喝。临出门时刚喝了草药,那大夫嘱我十个时辰内不可进食。”我佯装懊恼地放下馒头,“想吃不能吃哇吕秋叶顿露同情之色:“大嫂原是牙疼?这个我知,以前舅母也曾犯过同样毛病疼得死去活来“可不是,要命呀!”我捂住腮帮子摇头,话锋转,“我瞧这附近并无人烟,你们兄妹独居于此,不觉得清冷?
吕秋叶的眉间闪过片刻愁色,手里的工夫更慢了,半晌才喃喃道:“也是没办法的事。”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又加了一句:“住惯了,何况常有游人投宿,吃吃喝喝聊聊天也很好。“也是,客来客往倒也不至寂寞。”我环顺四周,极朴素的木屋,桌椅板凳柜子床,都是老旧扎实的木料,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窗框与柜门把手上,挂了几只不同颜色的线编鸟雀,跟她手里正在做的如出一辙,很是精巧。我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一只展翅的红鸟,赞道:“妹子真有一双巧手,编得跟真的一样。”
哪里。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罢了。大嫂若喜欢,拿一只回去玩吧。”她微微红了脸,大方地说。
也好,我那丫头必然喜欢。”我也不退让,笑嘻嘻地解下来揣到兜里,“妹子编的尽是雀鸟,怎的不编些花草蝴蝶,你这样的手工,拿去市面售卖肯定大受欢迎。”
她笑笑:“大嫂谬赞了,其实我只会编鸽子,别的都不会啊?这些鸟都是鸽子呀?”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好像真的是鸽子,每一只都舒展翅膀、“妺子喜欢鸽子?这倒是少见,我认识的那些大姑娘不是喜欢花草蝴蝶就是猫猫狗狗。”
嗯。”她点点头,线绳在她指间娴熟地缠绕,“儿时,家父送过一对信鸽给我,很是喜欢。从此也就对鸽子情有独钟了,觉得此物有灵性,不论放飞多远,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鸽子的确有不迷路的天赋。”我坐回去,看着她沉于往事的脸,“山水庄应该不是你的故居吧?
家逢变故,我与兄长才搬来山水庄生活。”一条条线在她手里舞动,一只白鸽子即将完成。
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呀?”我又问。
她回想了半晌才说:“总有十年以上了吧。
我心下一动,继续扮闲聊状:“看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原来这么小就生活在山里了。听说卧虎岭有山贼,还有大老虎,你们不怕危险么?
她倒是很淡定:“许是运气好,倒是从未碰到过。
千万别碰到才是呐。”我拍拍心口,又问,“我看山水庄里并无栽种粮食,也末豢养家畜,你们兄妹平日以什么为生呢?莫非你们靠打猎?
“我与兄长连鸡都不敢杀,哪来打猎的本事。”她自嘲地笑笑,“平日里都是靠大哥在山外画画赚钱,换回米粮度日。
画画?”我脱口而出,“你家大哥可是柳生?”
“大嫂认识他?”她并不十分吃惊,“必然是在山外见过吧?
“对,他在西坊摆画摊,生意好得很呐。”我竖起大拇指,“画儿也画得好呢!是真好!”
嗯,大哥天赋异禀,用笔如神。”她淡淡道,“亏得有他,我们才能安然度曰。”
“看他不比你们年长多少,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担起养家重任。”我啧啧道,“你们有这样的大哥真是福气。
她又笑笑,嘴角的线条却颇不自然。
平日里来投宿的人多么?”我扭头看向窗外,几朵雪花顺着窗缝飘进来。
并不太多。山水庄位置隐蔽,路过此地的都是机缘巧合。来过的觉得好的,才又跟别人说起,口口相授,才有了偶尔上门的客人。”她起身去将窗户又用力往内拉了拉。
抱歉道,“经年风雨,这窗户略有变形,总是关不严实何不干脆做成个旅店赚钱呢?”我笑问,“如此,你大哥便轻松许多,也不用风雪天还在外卖画了。
她摇头:“大哥是坚决不允的。其实,对于你们这样偶尔来投宿的人,他都不是太欢迎的。每次发现我们收留了游人,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有几次遇到客人想多住一夜的,结果他直接把他们轰走了。
他性子孤僻?不喜生人?”我十分好奇。
“他只是不喜欢我们跟旁人接触。”她苦笑,“多年来,他自己的画室倒是常有人来拜访,所以不能说孤僻吧。”
“哦?常有人来山水庄拜访他?”我顺口问道,“不知他这般出色的人物,会结交怎样的朋友呢,想必都是些年轻貌美、出尘脱俗的公子小姐吧。
她想了想,说:“年轻倒是年轻的,可惜都各有缺陷,貌丑的、断手的、瘸腿的。
一道闪电在我的心里炸开你大哥确实不错呢,换作他人,莫说与之做朋友,就是多看两眼也不肯的。”我不动声色地赞美,“只是来拜访的这些人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人混着乱飞的风雪进了屋,中止了我们的谈话。
吕晴河跟在后头,一边替来人掸去身上的雪花,一边说:“本以为天气好了呢,竟又下了这么大的雪。秋叶,快去给大哥热热饭菜“不用。我吃过了。”柳生不冷不热地回应,目光在我身上略略一扫,“这位大娘。
我赌他不会认出我,能看穿我的伪装,起码得有我一半的本事。
是去看日出的。”吕秋叶忙说。
“牵着一头猪去看日出?”柳生一笑,“倒是少见。我偏包脑门外一看、阿灯正开开心心地在雪地里滚来滚去,自己跟自己玩得挺来劲。
吕晴河也笑:“这头唐也有意思、不也不会乱跑,我欧媒它就在旁边看,雪下大的滚、一刻闪不住。
“它没见过世面、出来溜达溜达就高兴疯了。这是我家那口子养的,本是要牵去集市卖拉、可又没寻着好买家、我们两口子还为这吵了一架,我一生气就领着猪上山散心来了、让我家那死电着急去吧!“我迅速地编谎话,心里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往阿灯屁股,上两购、就不能地当一头老实的猪吗!
吕秋叶林一声美出来:“我说呢,大嫂原是跟夫君赌气呢,我就觉着奇怪,寒冬深山、哪有你这样单人匹马去看日出的。快别怄气了,天亮就快些下山回家吧。不然你大君要急死的。
不!我就要去看日出!那死鬼说了一万次要陪我看日出、从来没兑现!”我一翻白眼、继续演戏、“妹子你可别劝我了、等我看了日出回来,才好跟他说,他连一头猪都比七不上!
两兄妹被我的愤愤不平逗得大笑不止,只有柳生面不改色,只说一句:“还是打消这念头罢,大雪不停,山路难行,何况往山顶的路是极险要的,以大嫂跟你的猪,断然是爬不上去的。”
“你们就别管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摔死也要去!”我跺着脚说。
生摇摇头,淡淡道:“摔死倒是轻的。就怕遇上别的死法儿小哥儿你吓唬我呐?”我故意像个泼妇一样拍着心口,“老娘我活了这把年纪,也是风里来浪里钻的,不就爬个山,还能遇上啥?钻出个大老虎把我吃了不成!
柳生一皱眉、但旋即平静如初:“随你吧。天色已晚,秋叶,收拾收拾歇息吧。”
“我这工夫还差一点,做完再睡吧。”秋叶举起还差一点才完成的白鸽子,“大哥你日日劳累,早些休息才是。
“也好。我带了你爱吃的龙须酥回来,你收起来吧。”柳生拿出个纸包放到桌上。
又对我礼貌地行个礼,“失陪了。”正要出去,他又折回来,轻轻拿起那尚未完工的鸽子端详,笑:“你的手艺越来越好,这鸽子快要被你编活了。
谢大哥夺奖。”她谦虚地回应。
同是兄妹,吕秋叶对柳生,处处透着礼貌与生分,对吕晴河却要亲昵得多,那截然不同的眼神不过我的眼睛“看吧看吧,我就说你妹子的手艺太好。我是连扣子都钉不好的,若能有这一半手艺,我都敢在集市上摆瞰钱!你功功你妹子,莫放有这大好的赚线机会。“我凑上去插嘴,“不如就在你的画摊旁边再摆个摊,你画画,你妹子卖这些鸽子,岂不大好?
柳生看也不看我,只说:“我是大哥,讨生活的事,自然由我一力承担,世道险恶。
妹娘家还是留在家中为好。大嫂操心了。”
见柳生不说,吕秋叶忙对我说:“我天生体弱,抛头露面不大适合。我看大嫂你对编织这么有兴趣,不如我教你,你学会后便可去集市贩卖,你得了钱,我也高兴。
“你教我?只怕我十年都学不会。“我赶紧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