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囿在佣人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进了屋,他戴着一个宽大的墨镜,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留了优越的鼻梁和下颌线条在外,只是依旧挡不住他唇边的淤青。
屋内客厅坐着两个陌生人,一见他的到来就有些局促地站起来,丁囿墨镜后的眼睛挑剔地扫视着面前这两个家伙:略高一些的是文海遥,这男人面容儒雅清隽,戴着一个笨重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倒是意料以外的年轻,竟与十几年前相差不大,也让丁囿更容易与记忆里的人对上号。只是男人耳边的鬓角比丁囿记忆里多了些白丝,人也穿着中年教师才喜欢穿的衬衫和毛绒背心的组合穿搭,显得十分土气。
文海遥个头不算高,只有18左右的样子,比丁囿矮了半个头,而旁边继承他基因的文斓甚至比他还要矮了一些,身材也更加消瘦,即使故意穿了肥大的卫衣,也难掩他骨架的纤细。文斓和文海遥长的很像,只是比他还要秀美,甚至带着些许阴柔,柔顺的黑发略长,挡住了他的眼睛,也许是继承了文海遥的娃娃脸,文斓瞧起来年龄也不大,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很难看出来他竟然比丁囿还大一岁。此时这青年站在气场强大的表弟面前,显得更加怯懦,似乎恨不得躲在文海遥并不宽厚的背后一样。
丁囿勾勾嘴角,露出一个不屑地笑容来,不过这分不屑很快就被他遮掩过去,伪装成了真情实意的友善:“是小姨夫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您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他说着还热情地握住文海遥的手摇了摇,又干脆给了他一个点到即止的拥抱,文海遥显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说出长辈都会说出的话来:“你倒是变了很多,都这么高了……”
丁囿笑着应声,这么近的距离,自然让他看见了文海遥洗的发白的领口和袖口,那毛衣背心甚至都有些脱线了,在心里又笑话了他一通,丁囿才顺着文海遥的手看向了一旁的青年:“你可能不记得了,这是文斓……”
“怎么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是吧表哥?”丁囿抢白道,他的确记得自己小时候跟文斓关系不错,但也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印象罢了。
“嗯……嗯。”文斓捏着卫衣下摆,垂着眼睛,似乎并不敢看他。
文海遥轻轻叹了口气,才对丁囿道:“这孩子有点怕生,你别见怪。”
都这么大了还怕生?丁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十分理解:“毕竟好久没见了,以前都还只是小朋友呢!没关系,以后多相处就会好的。”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文斓的肩膀,敏锐地发觉手下的表哥身体抖了一下,仿佛受到惊吓一般。
还是跟个小娘们似的,丁囿心道,他还想说什么,解朗晖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一看到丁囿就蹙起眉毛,冷若冰霜的脸让文海遥父子都显得惴惴不安,但解朗晖这份不满是冲着丁囿去的:“在家还戴什么墨镜?”
在他看来,丁囿这样对着文海遥父子就是不礼貌。
丁囿顿了顿,才咧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摘下了眼镜,顶着那五彩斑斓的脸和众人惊讶的目光,他打着哈哈笑道:“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搞成这个样子,哎,今天可真是丢大人了。”
【作家想说的话:】
目前为止,所有攻算是都正式登场过了。
没错,文海遥也是攻,就算他现在没这个想法,以后也会被丁囿给气出来的。
第十四章 家法 章节编号:64291
14.家法
解朗晖信没信自己这蹩脚的理由丁囿不知道,但好在男人没有再追问,算是没有让丁囿在外人面前继续丢脸下去。
晚餐的菜式照例是张茗彦准备的,丰盛之余又顾及了每个人的口味。丁囿能看出来一开始文海遥和文斓都有些战战兢兢,也是,以他们的层次,如果不是有赵玉屏这个姨妈的关系,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解朗晖和丁囿这种身份的人。不过在张茗彦友善的照顾和丁囿虚伪的热情下,他们最终还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文海遥自然是怎么样都不愿意打扰到丁囿他们的,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与赵玉屏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离婚,后来女人改嫁到外国远走高飞,没多久她的姐姐赵玉潭也因病去世,只留下丁囿这个侄子,其实双方亲缘已经很淡了,更何况现在当家做主的是解朗晖,是丁囿的继父,文海遥实在不想麻烦他们,让丁囿为难。
可是文斓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看了一眼与自己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儿子,文海遥叹了口气,是自己太无能,但凡自己有解朗晖十分之一的本事,都不会让儿子现在这样……
好在,解朗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却出乎意料的十分近人情,在听了自己的请求后,非但帮他找好了医院,甚至连医生都安排好了,还让他们在北京这段时间就住在他们家,不用到处奔波,这一切都远远超出文海遥的预计,让他别提有多么感激。
解朗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文海遥他们还是丁囿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所以他不介意再多帮上一些。小/颜/整/理
吃过晚饭,丁囿和文海遥关系亲近了许多,起码文海遥是这么觉得的,实在有些单纯。至于文斓,他似乎还是有些腼腆,不大爱说话,反而将手里的餐巾叠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
“对了。”就在这时,丁囿突然说:“刚才一直没问,表哥是生的什么病?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姨夫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做到。”
文海遥显得有些为难,但他并不想隐瞒丁囿,便拍了拍文斓的手,道:“你可能不知道……文文自小便有自闭症,不过不算严重,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文文是文斓的小名,丁囿看向对方,心道怪不得反应这么迟钝,原来是个傻子。
并不知道侄子在内心的评价多么刻薄,文海遥继续道:“原本文文有我照顾,没什么问题的,但我最近发现他……他似乎有自闭症以外的状况,我们的家乡比较偏僻,没有这方面的专业医生,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拜托姐夫帮忙。”文海遥并没有明说,文斓似乎在自闭症之外还有一些抑郁倾向,只是这两种病症的症状有一定的重叠性,以文海遥自己的能力实在判断不出来,便想带他到大城市看看。但他生活圈子小,平时认识的人不多,更何况是首都了,除了丁囿和解朗晖,他就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
尽管被谈论着自己,但文斓仍然一无所觉地玩着手里的餐巾,仿佛这是什么极其吸引人的玩具一样。看到他这个样子,丁囿有些遥远的记忆总算有一点被唤醒,小时候文斓似乎也经常像现在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候的丁囿不知道原因,总是为此生气来着。
“我记得,表哥小时候还喜欢打扮成小姑娘,这也是自闭症的缘故吗?”意识到文斓可能并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丁囿便直接问道,他看起来很无辜,似乎只是因为好奇才问起这个问题一样。
文海遥一僵,随即有些慌乱的说:“嗯……不,不是,那是玉屏喜欢小女孩,才打扮着玩的。”
文海遥实在不擅长说谎,他这个样子瞬间让丁囿来了兴趣,不过还没等丁囿再详细问,反倒是张茗彦道:“时间不早了,今天文先生和文少爷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聊,反正之后有的是机会。”见他打断自己的话,丁囿用余光看了一眼解朗晖,知道是继父的意思,登时便闭了嘴。张茗彦继续道:“先去看看为你们准备好的房间吧,毕竟要住上一阵子,有什么缺少的都可以和我说。”
“先生少爷什么的,这种称呼我们怎么担得起。”果不其然,张茗彦一开口,文海遥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他十分不好意思,一张白皙的面皮上洇了满满的红。
张茗彦笑笑,把两个人往一楼的客房引去,而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解朗晖也站了起来,对丁囿道:“你跟我过来。”
* 416`4?
丁囿头皮发麻,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能不从。他跟在解朗晖身后,一步一步和他上了二楼的书房。
解朗晖身量很高,甚至比丁囿还要高出一些,好在他很快就坐到了书房的皮椅上,没再给丁囿太大的压迫感。
丁囿站在书房中央,感觉自己就像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小学生,整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只是把人叫上来,解朗晖却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反而神色自若地看起了桌上的文件,仿佛屋里没有站着一个大活人一样。
这却让丁囿更加紧张了,翻来覆去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到底哪里犯了错。好半晌,解朗晖终于看完了文件,在最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才抬起头看了丁囿一眼,道:“你尽量不要在文斓面前,提起他病情的事。”他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另一份文件:“我已经了解过,他的自病症不算严重,只是与人交流有些问题,你耐心些,把他当做普通人相处就好。”
“我知道的。”见解朗晖难得对他说这么多话,却是为了那傻子表哥,丁囿十分不满,面上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的。”
“是吗?”解朗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他抬起眼皮直视丁囿:“那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我摔了一跤……”丁囿想也不想便扯谎。
“被韩夙打的吧。”解朗晖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接问道。
丁囿瞪大了眼睛,他在这一瞬间有想过要不要把韩夙的暴行说出来。虽然后半夜的强暴肯定是要隐瞒的,但前半夜的暴力殴打总能说吧!可这念头也只有一瞬间而已,谁让丁囿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干净,他自然不敢随便攀咬。
“这次游乐城的项目,你只需要负责配合他就好。”不过还没等丁囿想好什么说辞,解朗晖已经低下头继续处理起了工作,语气冷淡地说:“给你个忠告,别招惹他。”
这话偏向也太明显了,丁囿彻底不高兴起来:“爸,你怎么知道就是我招惹他,万一是他先招惹我呢?”
可解朗晖却头也不抬:“我了解韩夙,他不会做这种事。”
但现在被揍成猪头的人是我!腹部和雌穴仿佛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丁囿冷笑道:“你了解他?该不会公司里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吧,韩夙才是你的亲儿子?”
以后丁氏是不是就要彻底易主姓韩了!丁囿很想这么说,但就算再生气,他还是有些理智,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
但解朗晖是什么人,就算丁囿没有说出来,他也猜到了丁囿的想法。男人本来脸上就没什么表情,现在更是面沉如水,浑身都散发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