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做了最坏打算,我和周逸辞终止于他对我的厌倦,而这份厌倦随之而来是对我的残忍迫害,他现在对我有多好,缠绵时候有多野,抛弃时候就有多绝情。
很多个夜晚,我躺在周逸辞身边借着月光看他的脸,他睡得那么安稳。我不断问自己,既然猜到了结局,怎么还不回头。
我觉得我回不了头,从我选择跟着琪琪在江北打天下那一刻起,我和她就与风月场上千千万万的女人再没有区别,自私贪婪逃避贫穷,想要摆脱掉曾经惨烈生活的梦魇,甚至不惜戴上面具满嘴的拜靠山义,像疯了一样渴望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
我无法掌控周逸辞最终对我的处置,做着小三儿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万一熬出头了呢,情人圈子里最后转正的也不是没有,再没希望的事儿,自己也不能真的绝望。
我红着眼睛撒娇般扑向周逸辞怀里,两条手臂死死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我哽咽着求他别不要我,我不惹事,我就安分守己在宅子里,真的。
我见过那么多男人,就周逸辞最让人猜不透,我和他在一起真吊着一口气,他稍微沉了脸,我就担心他下一刻会暴怒让我滚。
我将脸埋在他衣服里,总觉得这具身体虽然温暖,可不真实。
他平稳起伏的呼吸在我头顶散开,这样脆弱又卑微的我,他到底有一点心软,他掌心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周三是玮倾生日,这几天我都不会过来。你自己本分些,不要胡思乱想,我并没有说不要你。”
周逸辞口中的玮倾姓白,是他成婚七年的妻子。
周逸辞说到做到,他果然一连三天都没露面,也听不到丝毫消息。
他特低调,江北在滨城火得一塌糊涂,街头巷尾就没人不知道,提起江北,大家最常说的一个词儿就是毁人喲,那里的小姐是妖精作怪喝人血哟!
不过老百姓对周逸辞不了解,他就是在圈子特别有名,也有威望,他自己不愿把势力渗透到别的地方,他不是那种祸害人的黑头子。
白玮倾是他老婆,生日他陪她我当然理解,我刚跟他时我巴不得他不在,因为他这人冷,面冷口冷哪儿都冷,他不在我一个人有吃有喝多美啊,他在我还得处处谨慎伺候他,跟皇帝似的看哪儿都不顺眼,可他真不在这几天我并没觉得轻松自在,反而心里空落落的,闷闷的。
他大约给宅子里人透了话,都变着法哄我,一天到晚厨房人就没断过,新鲜吃食轮番上,可我对那些菜没胃口根本没沾,晚上周逸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吃,我当时挺委屈的,心情不好我也没辙啊,死活咽不下去难不成还像填鸭子一样灌我。可我听他语气大部分是关心,我又软了。
我刚想和他说两句话,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软绵绵的逸辞,听上去不是在他旁边,而是奔着他过来途中喊的,周逸辞还没做出反应,我就手忙脚乱的按了挂断。
我看着黑暗下去的屏幕,觉得特别逗,原来做贼心虚就是这个意思啊。
逸辞,真好听,比周先生可喊得有味道多了,但我要这么喊他,大嘴巴非抽懵了我不可。
佣人从厨房端出一个方形的足浴盆,里头是中草药泡成的黑汤子,她蹲在地上为我拖鞋,将我脚放入进去做按摩,她一边按一边询问力度是否可以,水温适不适应,我心不在焉的说都好。
足浴是周逸辞吩咐的,中药调身体,可太苦还一股骚味儿,所以他想了个泡脚的招。周逸辞这人虽然不喜言谈,可他心对我真不算冷,如果说别人对他连一分暖都没见识过,我从他身上已经得到了五分暖,他能给外人最大的限度。
只是人都贪婪吧,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在自己怀里,怎么都要不够,越来越不知满足,我拼命告诉自己要收敛,不该惦记的别眼巴巴瞅着让自己太累,场所里争抢一个包房都打破了头,何况这世道抢一个结了婚的优秀男人呢,难呐。
佣人给我擦脚时候我问她白玮倾这人好吗。
她刚把毛巾拿起来垫在膝盖上,听我提起白玮倾,整张脸都是一僵。
自古以来正妻和情人是冤家,以前都是彼此背后说说,近几年发展到在街上碰面大打出手,佣人不了解我,把我当成那种分明插足家庭还特恬不知耻过去和正室耀武扬威的撕逼白莲花,我说我就是随意问问,佣人垂下眼眸一脸讳莫如深,“程小姐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您不必了解那么多,先生喜欢您温顺。”
这宅子里的佣人一个比一个精,都懂得如何置身事外明哲保身,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做得相当出色,不使劲逼问都问不出什么。
佣人给我洗完后切了份果盘递给我,我接过来的同时她小声说,“在先生面前程姑娘最好不要提及周太太。”
我一愣,她这话像是善意提醒我,我指尖触摸到盘子边缘,被那冰凉刺激了一下,手一抖险些摔了,我问她这话怎么讲,她说您记住就得了,先生与周太太之间的恩怨很难说清楚。
恩怨。
她用到了这两个字,夫妻之间怎么还有恩怨。
其实追溯到三周以前,我见过白玮倾一面。
那时我刚跟周逸辞没几天,傍晚他助理来宅子接我,让我到梦江楼陪他吃饭。
周逸辞这人说不上风流,可也不甘寂寞,吃饭喝茶都让人陪着,就差洗澡拉屎也让我旁观。我跟着助理到达梦江楼,他原本在前头带路,可走着走着忽然止住脚步,他伸手拦在我身前,朝我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我正觉得莫名其妙,他给我指了指一个靠近角落的方向,周逸辞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白色长裙,罩了一件狐狸毛的米黄色披肩,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非常轻松美好。
助理显然也不知道白玮倾会突然出现,他尴尬又抱歉对我说,“周太太在,周先生提前也不清楚她会过来,我送程小姐回去。”
我这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白玮倾,周逸辞的妻子。
第7章 俱乐部
我一直都以为他老婆不在滨城,不然为什么周逸辞到外面宅子过夜却不常回家,就算她身体不好满足不了血气方刚的他,可按照周逸辞的绅士风度,也不会不陪伴妻子。这样看的确存在裂痕,然而一个人的眼神也不会太假,我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我迄今为止就见了她一面,大门大户出来的女人,高贵端庄安静不浮躁,脸蛋不算美貌,也不丑,五官搭配在一起很耐看,但也分和谁比,到底比年轻姑娘老了十多岁,在对美女手到擒来的优秀男人眼里太多瑕疵了。
她配得起周逸辞的身份,会为他增添光环,而不是抹黑,所以白玮倾让我特别自惭形秽,我空有美貌,其他的烂成了渣,而美貌这点东西在男人眼里也就是一时片刻的吸引,美貌女人社会几时缺过呢。
晚上七点多我去江北上班,我们一个经理组的红牌何曼给我捎了一份麻辣粉,在场所除了琪琪,我跟她最合得来,到不了交心的程度,可也能一起玩儿。
她问我这两天怎么没露面,我说倒班儿。
其实不是倒班儿,我跟了周逸辞之后场所上班就没以前那么积极了,暂时不缺钱花,住得又好,感觉心里有了底气,看不上一晚上一二百块,琪琪又不在了,我连来的动力都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为挂个牌儿,省得周逸辞不要我了没地方混饭吃。
何曼也没信我,能倒班儿的,那得是头牌,普通渣子谁给你假,何曼是二组经理手底下最火的,一个月才允许歇两天,我这种连俩小时都没有。
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我,我蹲在椅子前头捧着小碗吃粉儿,我感觉到她目光装作不懂问她怎么了,她冷哼了两声,“骗你祖宗你也骗不了我,我是谎话精,这年头还有敢和我比说谎的?”
她忽然蹲下,用手指着我鼻子,“是不是有主了?”
她这话吓得我差点把嘴里粉儿喷她脸上,我就怕别人有所察觉,因为顺藤摸瓜肯定能猜到周逸辞头上,除了他我没和哪个男人接触超过三次以上,我这么渣的,连回头客都没有。
一旦被戳破,周逸辞不会认为纸包不住火,他肯定觉得我炫耀时候故意把他供出去。
我赶紧丢掉手上的碗,一把抓住她手捂在胸口喊姑奶奶,“别说出去,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何曼脸色这才好看点,“这有什么的啊,有人养还巴不得呢,瞧你跟偷了钱似的,怕什么呀。说出去有面儿啊!要是大腕,你看场所谁还敢给你白眼吃。”
我支支吾吾说真没有,她不依不饶非要问出来,我实在推脱不过就扯了个谎,说是一港城的证券大亨。
因为我确实陪过这种身份的人,不是专陪,是副陪,何曼问细致点呢我也马马虎虎可以对付两句,她倒是信了,她替我高兴,“行啊程欢,不简单呀!怪不得平时吊儿郎当的,敢情早找好退路了,这不声不响的,你比我混得都好,傍上这样的爷还担心什么吃喝啊,你天天就愁钱怎么花吧?”
我哼哼哈哈的配合她笑,我说就是暂时的,两个月撑死了,等他回香港我们也就掰了。她说那不打紧,多捞点钱,难不成还真和他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