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筐,前朝众臣但凡能被赏赐上一颗两颗,那都是要在祠堂里供上一天?才敢吃的。
赏完了朝臣,剩下估计也不剩多少了,皇帝往往会一个不留,对?半分给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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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整整一盘,瞧着不过吃了几个,剩下的就白白的摆着这里当?做摆设。
这还不算完,他顺着果?盘往旁边一扫,又看到了那明显是御制的只能在宣室殿摆放,出现在别处都是僭越的茶具。
谢泽辉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脸色漆黑。
姜妱顺着他的视线一瞧,不由得也皱起了眉这盘子白玉果?是昨天?殷溶送来的,她见?了也觉得新奇,但是这个太甜了,她有些吃不惯,晚饭后只吃了两个就不愿意再动了,听殷溶说起这些是多么稀少时,便顺嘴说要他带回去给殷宪和殷宴解馋。
这才算是捅了马蜂窝,差点招的他不依不饶几乎要流着眼?泪打滚,一个劲的委屈指责她要把他好不容易省出来的心意送人就是送儿女都不行。
姜妱头都大了,只得改口说自?己会亲自?吃完不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殷溶这才满意,立即止住了那股无理?取闹的劲儿,腻歪的凑过来亲自?剥了两个喂她,差点甜得她牙疼。
还有这套茶杯茶壶也是殷溶惯用的东西之一,这些日子,这类御用的器具一点点不引人注意的几乎遍布了姜妱起居常住的所?有房间,她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多加关?注,此时被谢泽辉一盯,才察觉出不妥来。
这时候再让人收起来,就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姜妱只得挣扎着解释道:“这、这是皇太女带过来的。”
谢泽辉只是经验少了一些,但是作为褚东阳的儿子也不可能太笨,他看了姜妱一眼?:“是么。”
也没说信了还是没信。
姜妱有些尴尬,她将那果?盘递过去:“这估计不算常见?……你尝尝?”
谢泽辉也不客气?,拣了一个放到了嘴里。
果?然甘甜多汁,能从胃里甜到心头。
但是谢泽辉却?觉得这甜味带着极度的回苦。
“娘娘……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又是这样的身份……”这苦味让他如论如何没办法坐视不理?,于是只得艰难地开口道:“一切都需谨慎,万不可、不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可什?么?”其实?谢泽辉有所?顾虑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姜妱知道自?己该谅解,但是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回想起过去那些相似的场面都觉得心沉到了谷底,于是她这次不再沉默,而是执着的追问道:“有什?么是我不该做的?”
谢泽辉没有察觉她冷淡的声音和沉下来的脸色,兀自?担忧着:“我知道你在此地处境凶险,现在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贞洁大过天?的时候,想要找个依靠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陛下他,实?在并非良配……”
姜妱一愣谢泽辉这句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惊讶让她两辈子一共也没有攒起来多少的怒气?又一次轻易地消散了,她睁大眼?睛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怕这个从没一起生活过的亲妹妹太过天?真,现在正陷入爱河无法自?拔,所?以谢泽辉有点不敢说的深了,恐让她受大打击,所?以他吭哧了半天?才委婉道:“你远在晋国,有没有听过姜妃的名号?”
“嗯?”姜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道:“这……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谢泽辉看了看周围,见?除了姜妱一直带着的贴身侍女丝萝之外并没有别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对?那女子一往情深,所?做的荒唐事简直多到数不清,她还留下了皇太女和小皇子……即便你们、你们……可活人总好不过死人,更何况还有殿下,你若与陛下在一起,保不齐就要得罪她,还不如趁着现在与殿下交好,把这情谊维持下去,不比伺候陛下这种年纪不小又心有所?属的鳏夫强么?”
姜妱听得目瞪口呆,指着谢泽辉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还疑惑的道:“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怎么,你不信?”
确实?是掏心窝,若是换了别人,背地里敢这么非议君上,再被听到的人反手一出卖,那他恐怕真要被“掏心窝”了。
他们虽然是血缘上的亲兄妹,但是实?际上相识的时间很短,不止异母,中间还夹杂着种种复杂的隔阂,何况谢泽辉这话就算是跟同父同母,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妹子说,都显得过于实?诚了,更何况他们甚至连那仅有的半分血缘都没有相认。
姜妱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心彻底软了下来,不有自?主?地感动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谢郎,这这种话,你还是少说些好……即便是对?父母兄弟,也要有所?保留才是。”
谢泽辉一愣,随即也察觉到情急之下自?己的话有些过于大逆不道,对?方又不知道他们实?际的关?系,未免显得有些交浅言深了。
他直起了身子,明显有些不自?在:“咳、我不过是看你一个弱女子独个在异国,十?分不容易,这才说了那些话……你要说与陛下听,到时候治我个大逆不道之罪,砍了我的脑袋,那我就是冤死鬼了。”
姜妱声音温和:“你放心,我绝不会跟他说的……你是为了我好,我岂能不知?”
她这样说,不知为何,谢泽辉居然就轻易的信了,或许他本就不相信姜妱会做那种告密的事:“那我刚才说的……”
姜妱浅笑了一下,随即道:“你的意思我清楚,只是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人所?预料不到的,上天?会做最合适的安排……姜妃的事我早就清楚,殿下与我的关?系也一直亲密无间,这个你放心。”
其实?在谢泽辉心中,姜妱往后有可能会受的情伤并不是最重要的陛下也不像那种会把抛弃了的女人锁在身边的人,男人大可以再找,一个不成再一个,早晚有合适的,到时候说不定再配个年轻又貌美的少年,那时再深的情伤估计也要丢在脖子后头想都想不起来了。
他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她与皇帝的关?系会得罪殷宪。
皇太女现在地位日趋稳固,就算自?己妹妹再生一个,能敌得过姜妃子女的可能性也相当?渺茫,这得罪了未来的皇帝,那可不是好玩的。
因此他此时一听殷宪其实?知道这事,并且并不在意,那心立即就松了一大半,脸上的神情和缓和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可是,殿下缘何会毫无芥蒂?”
看他疑惑又担忧的神情,姜妱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理?由,还真让她想到了:“恐怕……一是我救过他们姐弟俩,二就是……我恐怕不会再生育了。”
谢泽辉瞪大了眼?睛,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为什?么?”
他话问出来就有点后悔他们想在不过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关?系,这问题问得也太私密了,换了旁人问她,他得把那人当?成是登徒子打出去。
但是没想到姜妱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被冒犯,她温声道:“在晋国就有的老毛病了……难产之后就伤了身子。”
“难产”二字又戳中了谢泽辉的心头软肉,想到那无缘一见?的生母,他不可避免的更加怜惜这个妹妹,不禁有些沉痛道:“……也罢,这样也好,不然也是拿命去搏,这种事你能保下性命就是万幸了,好过以大换小,世上就多一个伶仃孤儿。”
姜妱听后便知道他联想到的是什?么,恐怕是褚太师那位难产而死的原配夫人。
她也跟着难过起来,心中只觉得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不幸的事,褚太师丧父丧弟丧妻不幸,谢泽辉生而丧母也不幸,还有褚皇后丧子,小皇子夭折,他们受得苦楚才是让人难以承受,相比之下,自?己那些还真是不值一提。
看着姜妱的眼?里居然含起了泪,谢泽辉以为这话题勾起了她的丧子之痛,不免慌了手脚:“你、你不要这样,你只是和那孩子没缘分……也怨我,不该提这个……”
“我不是因为这个。”姜妱结果?丝萝关?切递过来的手帕,擦去了眼?尾的水汽:“我是因为……”
话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因为就算是为谢泽辉的母亲而伤感,却?也不好在这时明说,于是只得道:“罢了,我不过一时伤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她的语气?恢复了镇定,谢泽辉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如今见?过了姜妱,知道她过得其实?不错,即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与殷溶可能存在的关?系,但是谢泽辉也知道这不是自?己想阻止就阻止得了的,其余都不是大事,他的来意算是完成了,于是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