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辉不假思索道:“现在两?国边境仍只是小有摩擦,并不曾有大的冲突,要是他知道了你现在在秦京,不说一国之君了,任何一个男人都忍不了吧?”

姜妱发现这人虽然长得?跟褚东阳很像,但是性情思想倒是跟同父异母的兄弟褚景和如出一辙,不知道是不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总是有点不符合年龄的天真褚景和是真的年少,但是谢泽辉比褚皇后还大几岁,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他父亲褚东阳在这个年纪都能面不改色地在家?族和皇帝面前做戏两?头骗了。

也或许,褚东阳年少时也曾如此天真,只是苦难比世上任何名师和书本?更?能使人成长。

谢泽辉见姜妱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不禁迟疑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姜妱微笑着?摇头,突然道:“他的反应,你没有从其他人哪里?得?到消息么?”

谢泽辉蹙起眉头,不解道:“‘其他人’,你指的是谁?殿下?么?她不与我讨论这样的事。”

姜妱低了低头,抬起头来却不再提这话茬了:“如论如何,还是恭喜你荣升了,右庶子是从四品下?的官职,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到这样的品阶,你这样年轻,未来前途可期。”

谢泽辉却自嘲一笑:“什么前途,东宫中人才济济,几乎是个小朝廷了,我这骤然拔擢,还是公府幼子,估计要受一番白眼了,不提上峰,就算只让下?属信服,都要费大功夫。”

其实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谢泽辉这有些过于?快速的晋升速度,与卫国公可能关系不大,还是褚东阳的特殊缘故,只是彼此都不敢贸然提这个。

姜妱想了想道:“既然已经坐在这位子上,就该尽最大的努力把它?坐稳当,旁人的白眼固然可怕,但是更?可怕的不是他们?这些议论是对的,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永远无法摆脱么?”

她说到这里?,自己先愣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才道:“就像……就像我阿弟……”

谢泽辉似乎对这个话题或是人物格外敏感,他立即抬起了头,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你是说,褚……景和?”

姜妱点点头:“他是父亲的孩子,在晋国甚至不需要经过考核,还是幼童时身上就已经有了萌荫得?来的官位,在常人还在学堂读书的年纪便?能入宫陪侍在皇帝身侧,即便?品级不如你现在高,也算是个天子近臣了。

那么小的年纪,甚至还没有成年,遭受的非议更?是可想而知,即便?忌惮父亲不敢明面上为?难,但是暗地里?使得?绊子却也不少,他的性子又木讷老?实,不算聪慧,每日?点灯熬油的用功,图得?就是个勤能补拙,日?子久了,我便?听说他的同僚对他大为?改观,说是都想不到褚太师的独子能勤奋老?实到这份上……就冲这个,也要刮目相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泽辉的情绪跟着?姜妱的叙述而变化,一开始听到他作为?褚东阳的儿子而备受优待,他是皱眉而不悦的,后来听说他受了苛待,便?抿起了嘴唇,欲言又止,听到最后神情则是十分复杂。

“他……我是说褚太师,没有管他么?有他提点或是打招呼,褚景和该是顺风顺水才是。”

姜妱先是凝视谢泽辉,接着?缓慢道:“他不管他。”

“什么?”

“太师公务繁忙,几乎不理会那孩子,连功课都不怎么关心。”

谢泽辉看着?万分震惊:“怎么会?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姜妱冷静道:“难道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孩子,就能备受关切么?若我说,太师对女儿也不是很关心,甚至褚……我所生的皇子夭折时,他为?了避嫌,都没有进宫来看一眼,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么?”

当然会!

谢泽辉现在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实际上几乎没有跟褚太师见过几面,自他有记忆以来,只有两?次,一次是玉台之盟,他被殷溶特意带上作为?了筹码之一,另一次就是这次在的盟约重订时,每次都没什么机会能长谈,都是匆匆说两?句话就分开。

在他的印象中,褚东阳有些过分平静,与他交谈时虽然会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但是这只给了他不小的压迫感,并没有从中品味出多少慈爱来,只觉得?他对自己并不亲近,一点没有见到分别多年的亲生儿子的激动。

他年幼时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谢家?的亲生儿子,虽然养父母对他很好,但是亲的和不亲的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别,对待兄长姐姐时,他们?那种亲昵与严厉,永远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每当此时,谢泽辉就只得?安慰自己,自己有亲生父亲,他也会像卫国公夫妇爱护亲生子女一样爱他,所以,他对于?与褚太师的会面十分期待,对方?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又是威名震天下?的一代名臣,单从传言来看,确实也是每个孩子期待敬仰的那种父亲。

但是真正接触时,褚东阳的冷淡平静却让他大失所望,像是被迎面一盆冷水泼了个正着?,也迅速冷却了谢泽辉的激动兴奋。

他无法理解和解释父亲的冷淡,只能归结为?自己没有在他膝下?长大,所以他对自己没什么感情,彼此太过生疏的缘故。

这样的想法也就导致了谢泽辉看到褚秾华姐弟时,不由自主的想象他们?两?人占据自己的位子,承欢父亲膝下?时的情景,那种掺杂着?嫉妒羡慕的复杂情感。

此时听姜妱一说,只觉得?所有的臆想都被颠覆了个彻底。

姜妱见他呆若木鸡,便?放缓了声音:“太师胸怀天下?,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可是、可是他也不能……”

姜妱静静的等他勉强平复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才笑了笑:“瞧我,一聊就聊远了,我的意思只是拿阿弟做个例子,告诉你人的观念是能改变的,你们?都是男子这真是天生的优势啊……

她神情恍惚了一瞬:“无论一开始怎么样,只要努力了,都有大把的机会去扭转旁人的印象,成就一番事业。”

谢泽辉还在想着?方?才姜妱口中的褚东阳,听完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还有,”姜妱看着?他:“我的弟弟,褚景和……”

谢泽辉这才抬起头来听的专注了。

姜妱继续道:“他不是纨绔子弟,更?不是从小被无微不至关怀、溺爱的小混蛋,他是个善良诚实的好孩子,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第 146 章

谢泽辉微微一怔, 随即凝视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呢?他……与我有关?系么?我们以后甚至不一定能再见面。”

“不,没有为什?么。”姜妱道:“你不必这样敏感。”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旦这样说了, 谢泽辉就不得不敏感了,他不由得扭了扭身子, 瞬间感觉坐立难安起来:“你、我、我哪里敏感了……”

他下意识的把之前两人的交往和对话电光火石般过了一遍, 虽然确定没有哪里说漏嘴, 但是心中还是不安极了。

谢泽辉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二人之间的关?系跟姜妱坦白,因为对?方的身份太特?殊了,万一她想方设法把这惊天?秘密传回晋宫了呢?这对?于褚太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即便这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毕竟父亲是反贼间谍这种事让傅初鸿知道, 对?她同样是一场灾难,但是谢泽辉还是不敢冒这个险都说女生外向,万一她为了丈夫的江山, 不惜连自?己都卖了呢?

看谢泽辉有些惊弓之鸟的样子, 姜妱也没再故意吓他, 肃了肃神情, 正色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挂念我, 如今边境局势未明, 你在东宫好生当?差, 等闲不要掺和进去。”

这本是谢泽辉要嘱咐姜妱的话, 却?不料被她先一步说出口, 不禁略加迟疑,才道:“我一直不好问……你与陛下, 可、可熟悉?”

这下轮到姜妱不自?在了,她清了清喉咙, 尽量平稳道:“……不算熟悉。”

谢泽辉不太相信这话,他狐疑的在这件房间扫视了一圈,然后那目光死死的钉在了姜妱身边的放着茶具的高几上那里放在一盘看似不太起眼?的小果?子,皮是褐色的,如今每个都被剥去了一半,露出了洁白晶莹的果?肉。

这是南方产的白玉果?,果?肉极其清甜可口,只有魏国有少量出产,几年前魏国和秦国开始明里暗里勾勾搭搭,魏国除了产些稀奇古怪的水果?,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因此每当?这果?子应季的时候,那边总要快马加鞭跑死几匹马殷勤地送一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