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面对着面站着,姜妱抬起眼睛,只觉得当年那个瘦小的萝卜头已经长得有两?个自己那么大了,即便?他弯着脊背,低下头来,也无法磨平两?人?之间体?型……或是其他东西的差异。
殷溶带着她出了这间房间,姜妱这才确定现在他们果?然是暂住在一家驿站中?,摆设和门窗都有些陈旧,但?是明?显更像是秦国的风格,没有多少晋国的影子了。
她这一路走过去,心里都在乱七八糟的思考,但?是当真的被带到一间房间里看到殷宪时却没有功夫在考虑别?的了。
“殿下?”
趴在床上?的殷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骤然转过头,看清姜妱的一瞬间立即绷不住了,她扁了扁嘴委屈地唤道:“娘娘!”
姜妱忍着没有立刻扑过去,而是快步走上?前去,大致扫了一下她身上?,只见这孩子可怜巴巴的趴在床上?,精神倒是还好,脸色也红润,只是趴在床上?没有动弹,身上?也搭了一床薄被,看不出伤在哪里。
她坐在床边,轻声?关切道:“是哪里受伤了?”
殷宪正挣扎着拿头去蹭姜妱的大腿,此?时顿了一下,看了一旁沉默不做声?的父亲,垂头丧气的回答道:“……屁股上?挨了几板子。”
姜妱一顿,下意识的瞥了殷溶一眼。
殷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她身体?结实的很,只是轻轻拍了几下,根本……”
“您解释这些做什么?”姜妱冷淡道:“您要责罚自己的女儿,难道还需要跟别?人?商量么?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娘娘~”殷溶还没说话,殷宪听了这话,就先捏着嗓子撒起了娇:“我好疼……怎么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殷溶听的皱起了眉,身上?的寒毛都竖起了一半,但?是姜妱却十?分吃这一套,她不愿意表现得与殷宪太过熟稔,于是抽出手帕擦了擦女儿的脸,保持着矜持的态度关切道:“真的疼么?上?药了没有?”
殷溶插话道:“她没有外伤,只是些皮肉痛……”
“这次走得急,没带侍女,上?药不方便?……”殷宪实话道。
姜妱闭了闭眼他但?凡是打手心呢?
“殿下,你因何事受罚?”
这次是殷溶抢先道:“她读书?时偷懒,我是一时气急了,这才打了她几下。”
姜妱没有看他,而是继续关注殷宪。
女孩子偷偷看了父亲一眼,斟酌了一下,觉得即便?挨了打,也不好再继续拖他后腿了让父母之间本就僵硬的关系雪上?加霜了,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姜妱没有对这父女一起说的瞎话做出评价,只是道:“拿跌打膏药过来,我给?你上?药。”
这次殷溶没再狡辩什么只是皮肉痛不需要上?药之类的话,避免了再次激怒姜妱,亲自跑了一趟取来了药,然后又默默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丝萝见状,也跟着出去守在门口,以防姜妱有话要说却被偷听。
姜妱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只是有些红肿,算不得重伤,她这样趴着,有一半是因为箭伤未愈,这样的姿势能避免碰到伤口。
她细致的给?她臀部上?好了药,箭伤处也换了纱布,这才重新盖上?被子,轻声?问:“为什么挨打?”
她即便?是再蠢,也不见得能信殷溶的鬼话。
殷宪哼唧哼唧的叫了半天,一听这话却安静了下来,直到姜妱推了推她,避无可避之后,才道:“阿爹……他拿到那个燕子风筝了……”
就是她不听话,犟着死活不交出来,殷溶这才发了火,结果?她挨了打之后,那东西还是被她父亲三两?下就抢到手里了。
姜妱一愣:“竟是从你手里拿到的么?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一提这个殷宪就来气:“那个叫许致的癞蛤蟆,坐在江边上?期期艾艾的拿着它,结果?又落到了水里,我就捡起来了么……”
她说着,悄悄侧这头看向母亲:“娘娘,你的字画怎么会落在他手里……还是一起题的诗?”
姜妱蹙眉道:“小孩子别?管这些……”说着还是解释了一句:“当时我做了许多风筝,几个贴身宫人?人?手一个,多了一个,就随手赏了许致。”
殷宪“唔”了一声?,把这事放在了一边,又挪到姜妱腿边上?,低声?道:“娘娘,我什么也没说……虽然我也想?……但?是这样带您离开,不是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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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妱顿了顿,轻柔的摸了摸这孩子的发丝:“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她问道:“那火……是不是你父亲放的?”
殷宪摇头道:“我不知道,娘娘,我当时刚挨了板子,阿爹在气头上?,也知道我……咳,不太靠得住,因此?直到火势起来,他把您救回来,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迷迷糊糊地被带到车上?,马不停蹄地赶了这两?天的路。”
姜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殷宪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纠结了一下,还是贴过去,乞求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您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晋国的局势并不好,到时候若您在那边有什么危险,我们完全使?不上?劲。”
姜妱没有说话,殷宪再接再厉:“等到了帝都,给?您找个门第清白的身世,到时候谁能知道您的身份呢?那到底是咱们自己的地盘,总归安全得多。”
姜妱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别?说这些了……”
殷宪不免有些沮丧,气氛安静了片刻,姜妱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殷宪贴着她,也用同样低的音量,实话跟她说道:“就是坠江之后,在那个山洞里……我昏迷的时候您急坏了,就喊我‘骄骄’……”
姜妱一愣,当时她急得差点要去上?吊,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是无意识的,现在早忘得一干二净,自己竟然说过这个么?
“其实……”殷宪看着她:“就算没有这件事,我早晚也会认出来的。”
姜妱不解的看过去:“为什么?这难道是很平常很容易猜到的事情么?”
殷宪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您在阿爹面前是不是没有承认?”
姜妱的目光沉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殷宪道:“没有用,娘娘,他已经确定了您是谁……您就是摆出再多的理由和辩解,都绝对无法动摇他的想?法。”
“就因为那块风筝布?就因为那只有四个字的笔迹?”
“当然不是,”殷宪说:“那东西其实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辅证,有它,固然是有了直观的证据可以摆在您面前,但?是没有,也无关大局……他并不是凭借这一块小小的纸布来确定的……就像,我也并非只因为那个小名而认出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