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元昭对她用的掳字很不?悦,薄声问:“你和她是什么交情?”

“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她也漂泊了不?少地方,近几年才在河东立住脚,接手了会仙楼。四?年前她将会仙楼重?新修缮,我还来给她捧过场,这次来河东也是受她邀请。说起来,我好些衣裳钱财都在她那儿放着呢,她至少应该派个人送来啊......”

沈宜棠疑惑不?解,晏元昭的思绪也搅动起来。

“四?年前你来河东,就是那时?你和面具人搭上了线?”

沈宜棠有些意外他提到此事,“对,我当时?住在会仙楼,刚好面具人的手下在楼里找和沈娘子?容貌相似的女子?,我被他们瞧中,不?久就进京扮沈娘子?去了,千娇姐还怨我没在她那儿多待几日。”

“四?年后,又是她把你叫来河东,同四?年前的结果一样?,不?久后你出现在了我眼前。”

沈宜棠点头,狐疑道:“你在怀疑什么吗?”

晏元昭手指轻点膝盖,“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是巧啊,老天爷太喜欢作?弄人。”沈宜棠叹口气?,“偏偏我来河东,你也来河东,偏偏那个叫霓裳的舞姬突然生了热病,叫我替了她来跳舞,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叫苍天有眼。你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惩罚......沈宜棠蓦地想起以前他也常说这个词,但那时?他给的“惩罚”是情趣,现在却是切肤的痛楚。

太阳穴又是一阵针扎似的痛,晕眩伴着高热袭来,沈宜棠闭上眼,用指骨一下一下敲着额头。

晏元昭看了一会儿她满脸通红的难受样?子?,忽地把她手拍下去,手背粗暴地横上她额头。

沈宜棠莫名挨了他一下,以为他又生气?了,唰地往后挪动,蹭到屁股上的伤处,又是嘶地一声叫唤,蜷曲起来,欲哭不?哭的,可怜极了。

晏元昭手一触即离,移开?眼,“去拿帕子?浸了热水敷一下。”

“不?用,没那么难捱。”沈宜棠声音有些哑,又朝他凑了凑,“你要是忽然对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怜悯之?心,能不?能今晚别?让我睡衣柜了,让我睡地上行吗?”

“......可以。”

沈宜棠立马笑起来,“谢谢晏大人。”

一会儿和他剑拔弩张,一会儿又和他说说笑笑。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没底线没原则,这种祸害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晏元昭气?闷,不?由?也抬手揉上太阳穴。

“晏大人,刚才说到巧,其实还有一桩更巧的事。”沈宜棠难受劲儿过去,从怀里拿出她的银酒壶,壶腰上的象牙已被她取下,“我的宝贝酒葫芦,怎么被你捡去了?”

“这是你的?”

“对啊。”

沈宜棠飞快地把她骑马上山遇到野猪,马儿中箭受惊的事讲了一遍,末了问道:“你在哪捡到的,山上还是山下?”

晏元昭的表情很难看。

“又是骑马又是喝酒,真是粗野。你没被马甩下来,是你命大。”

沈宜棠撇撇嘴,“我没被马甩下来,是我倒霉。不?然摔断条腿,就不?用来跳舞,也不?会被你抓住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该不?会你是那个猎野猪的人吧?”

“本官有什么必要回答你问题?”晏元昭瞪着酒壶上的图案,“画那么多男人在上头,不?知羞耻!”

沈宜棠气?呼呼地低下头,暗骂一句真是眼瞎。

又想,幸好他眼瞎。

第063章 桑千娇

天明, 清渺渺的晨光从窗格漫进斗室。

地上的女郎仍在熟睡,侧着脸,双腿蜷曲在胸前, 宛如一只护食的小兽。

晏元昭掀帐下榻, 穿戴洗漱, 木屐敲在青石砖地上, 发出不?小的响声。昨晚灭烛后, 他睡得不?安生, 这份不?安生在听到她绵长均匀的吐息后变得尤为浓烈。

有那么几刻,他想把她再赶回衣柜睡。可她显然在衣柜里也能睡得无比香甜。她没把自己当犯人, 晏元昭不?情愿地承认,有一部分原因在他。

他用力抖开外袍披在身上, 蹬掉木屐, 将茶盏重重扣在桌上。女郎翻了个?身,唇微微上翘,一副做着好梦的样子,毫无醒来的迹象。

走出卧房, 年轻的巡察使大人一袭玄色鹤袍, 又恢复成沉着淡漠、不?怒而威的样子了。

他命令秋明和连舒今日减少在院里看管“锦瑟姑娘”的人手, 领几名侍卫随他去前头官衙。

听到“锦瑟”之名,秋明神色微异, 但克制住什么也没问,连舒更是与主子同样的肃容。白羽知道了舞姬锦瑟的身份, 意味着两名亲卫也知晓了,不?过经过几年调教?, 两人已足够干练稳重,不?会?在主子面前多嘴。

到了州衙, 晏元昭吩咐连舒,“带两个?人去会?仙楼,把老?鸨桑千娇请来,带到西次间?等我?。行事隐秘一点,不?要?惊动会?仙楼的人,也不?要?让衙门里的人察觉。”

他与她的重逢充满太多巧合,按照她的说辞,桑千娇的态度也颇为古怪。出于谨慎,晏元昭还?是决定见一见她的这位朋友。

一个?多时辰后,连舒把人带来了。

女子妆容妖冶,身上的香粉味熏得晏元昭退后三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桑千娇盈盈下拜,“奴家见过巡察使大人,不?知您请奴家过来,所为何事?”

晏元昭不?欲与这等风尘女子废话,直言道:“你?送来的那位舞姬,是你?楼里人?”

“正是,锦瑟心巧伶俐,能伺候大人,是她的福分。”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官!”晏元昭厉声道,“她并?非会?仙楼之人,你?的舞姬突然生病,你?便请她代为跳舞,你?以为本官毫不?知情么?”

桑千娇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实?情确如您所说,她不?是我?楼里的姑娘,我?......我?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这样说的,并?非有意欺瞒。”

晏元昭冷冷看她,“再有一句不?实?之词,今日你?便出不?得这官衙了。”

桑千娇额头沁汗,“是,是!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