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棠已吃完饭。

碗碟干净,滴米未剩。

白羽有些惊讶,郎君吩咐过,给她的饭菜无需太好,出于?私心,白羽又将她的饮食降格一等,刺史府最低等的奴仆吃什么,就给她端的什么。

岂料她吃得?精光。

沈宜棠瞧出他脸上讶色,暗叹自己小时候连泔水都吃过,又怎会挑嘴。

而且她也是真的饿了。昨晚晏元昭开恩赏的晚饭,不?知是他有意不?使她吃饱,还是参考了她做沈娘子?时?的淑女食量,分量极少,根本填不满她空了一天多的肚子?。

沈宜棠主?动将碗碟放回食盒,柔声打听,“白羽,你知不?知道晏大人来河东办差,预备多久回京?”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这个了,”沈宜棠声音放轻,“或许......能告诉我晏大人有无再娶吗?娶的哪家的女郎?膝下有子嗣了吗?”

白羽依旧不答,表情更加愤怒。

还是不?方便回答么,沈宜棠嘀咕,又问:“晏大人在朝是何官职,这个说一说应该不?打紧吧?”

白羽终于?开?口,“郎君以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任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御史台长?官,目前充任河东巡察使。”

“真厉害。”沈宜棠小声道。

白羽提起食盒,走之?前警告道:“你不?要再碰郎君的榻。”

午饭后不?久,沈宜棠开?始害冷,打了好几个寒战,裹上晏元昭的青袍子?也无济于?事。不?一会儿,脑袋昏沉,眼眶生疼,额头发热,吐出的气?都是浊的。

想来是晏元昭说的药效发作?了。

她看了看被白羽收拾得?整洁的床榻,终归没再躺上去。打开?衣柜,取出柜底那层床褥展到地上,手抵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将自己蜷曲成?一团,窝在被里,在简易地铺上沉沉睡去了。

日影西行,黄昏过后,斜月欲上。

晏元昭了结完公事回到小院,白羽委婉劝道:“郎君,您要不?要把沈娘子?关在别?的房间?她待在您卧房,多有不?便。”

“不?必,此女狡猾,需我亲自看着。”晏元昭补充道,“不?要叫她沈娘子?,她不?是。”

白羽只好改称锦瑟姑娘。

“她身子?怎样??”晏元昭问。

白羽不?明白郎君何有此问,脱口道:“可好了,能吃能睡。我送晚饭的时?候她呼呼大睡,怎么叫都不?起,没见过心态这么好的人。哦,她打了个地铺,没睡您的床。”

沈宜棠昏昏睡睡,迷糊中感到日光与暮色依次覆过眼睫。直到周遭又明亮起来,她才彻底清醒,费力地抬起眼皮。

一室灯烛莹莹,晏元昭背着灯,捧书在读。

沈宜棠坐起,发觉额头烫得?轻了,身上盗出一层汗,药效似已过了峰顶,只是喉咙干如刀割,吞咽口水的时?候生生地疼。

像是知道她醒了,晏元昭转身看她。

她撞上他幽邃的眼波,恍惚犹存,不?知该作?何样?的表情。

须臾,晏元昭重?新低头看书。沈宜棠晃晃悠悠地朝桌案走去,因为头重?脚轻,中途打了个趔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晏元昭的目光又飘来一回。

案上摆着白羽送来的晚饭,有些凉了,她不?介意,欣然举筷。

吃着吃着,听见晏元昭沉静的声音,“你的胃口倒是很好。”

沈宜棠道:“我不?管什么时?候,胃口都很好。”

她尝过饥饿的滋味,不?会和自己肚子?赌气?。

晏元昭看到她风卷残云地消灭两碗饭,终于?领悟了白羽所说的能吃能睡。若说以前的沈娘子?饭量像只小猫的话,那对着粗劣饭食大快朵颐的这位,就是一头猪。

吃那么多,为什么不?长?肉呢?

晏元昭皱了下眉,对自己冒出这种念头感到气?恼。

但这个情景实在似曾相识。

他和她在公主?府一同度过的那些夜晚,就是在这样?的明烛下,他读卷宗,她在旁吃东西。

不?同的是,那时?的她吃得?很安静。而现在晏元昭又皱起眉因为她发出的呼噜呼噜喝汤声。

他也有些想吃东西了。

沈宜棠吃完,盘腿坐回地铺,迎着晏元昭的双膝,软声道:“晏大人,我请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她求他的时?候,倒不?忘摆出点沈娘子?的娇柔作?态。

晏元昭垂落眼眸,“说。”

“你能不?能派人帮我给会仙楼的老板娘捎个信?她姓桑,是我朋友,就是她拜托我顶替舞姬来刺史府跳舞。”

“你给她报信,想让她来救你?”

“不?不?不?,”沈宜棠解释,“我是让她不?要来救我。她听说我成?了巡察使的宠姬,肯定会着急担心,想方设法来接我出去,我想和她报个平安,说我是自愿的。”

晏元昭道:“你似乎多虑了。据我所知,曲岱通知会仙楼时?,桑千娇并无异议,她一句都没问过你。”

沈宜棠一愣,“真的?”

晏元昭淡淡看她,“我不?像你,把骗人当家常便饭。”

沈宜棠忽略掉他的嘲讽,纳闷儿道:“不?应该啊,以我和她的交情,她不?可能不?闻不?问,尤其我还是因为帮她的忙才被你掳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