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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大将军与秦中郎将皆因私自离军而受了惩戒，关朔素来治军甚严，当即停了他俩的差遣，十余天不得擅出龙脊关。

荣大将军闲得发慌，将精力都用在了重新选拔神铠营将士上。

而与他相比，秦中郎将显然心思更狠辣一些，他盯上了锁在狱中的舍利吐利撒垦。

舍利吐利阿跋西已然身死，多亏外头风雪冷彻，吕迟砍下的这颗头颅并未腐烂，冻得梆硬，拿到舍利吐利撒垦面前的时候，还算得上眉目如生。

舍利吐利撒垦几天前就已经听说阿跋西战死的消息，却是抵死不愿相信。

如今人头就在面前，蓬头垢面的舍利吐利撒垦怔怔看了一会儿，竟伸手捧过那颗冰冷的、硕大的人头，手指摸过他眉毛，又抠进他脸颊上那两口干涸的血洞，双目赤红，放声大笑起来。

一直笑到泪如雨下，涕泗横流。

“你自以为汗国第一勇士……汗国第一勇士……”舍利吐利撒垦佝偻着身子，猛地将怀中人头重重摔在地上，“可笑……可笑！”

监栏之外，纪天星眉头紧锁：“将军，他神志不清，或许用不得。”

秦无疾安静看着舍利吐利撒垦状似疯癫地咒骂，开口道：“我看他还清醒得很。”

“阿跋西一死，舍利吐利部群龙无首，河东军无意徒增杀孽。”秦无疾眼神落在舍利吐利撒垦身上，几乎算是淡漠，“我知你是聪明人，戎索如今是个什么形势，想来你心中已有判断，陇右焦灼，大将折戟，龙脊关破，春天将至，成败已渐见分晓，便与你透个底，圣人厌恨戎索久矣，此战并非意在收复失地，而在灭国。”

哭笑癫狂的舍利吐利撒垦肩膀僵了僵，面孔埋在蓬乱的须发中，不得为人所见。

“漠南仍需都护府，为中原看守疆土。”

“舍利吐利部的存亡，自己的身家前途，都在王爷一念之间。”

“你有三日时间。”

秦无疾负手而立。

“王爷，深思熟虑。”

252 初降

◎听说中原有个词，叫做成王败寇。◎

时已至此, 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可言。

其后三天，秦无疾再没有再找过舍利吐利撒垦，然而时间一到, 狱中传来消息, 说舍利吐利撒垦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舍利吐利部最后的王储一反之前的颓唐, 在蓬草间坐得笔直, 沉声道：“我要面见关元成。”

秦无疾俯视他, 之后侧过身子, 让出了狱门。

“请。”

被俘数月，撒垦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卸去了枷锁，真的活着走出军狱, 他惶惶吹着冷风, 简直觉得身处梦中。

在秦无疾的安排下，撒垦洗了个珍贵的热水澡，穿戴整齐，体体面面地去见了关朔。

舍利吐利撒垦与关朔谈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决定带着手中所有俘虏归降大齐, 自称汉臣。

舍利吐利部众闻讯, 沉默着接受了安排。

听说中原有个词, 叫做成王败寇，很多舍利吐利人之前都听说过这个词, 并且深以为然，甚至奉为圭臬。

……或许是因为此前数年, 在阿跋西的带领下, 舍利吐利战士们绝大多数时候都占尽了上风, 他们威震大漠, 战无不胜，习惯享受碾碎败亡者的快意，并乐此不疲。

直到阿跋西一死，山鹰旗断，“成王”沦为“败寇”，舍利吐利部人心都散了。

活着的人落在河东军手中，只剩下茫然与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的舍利吐利撒垦，就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后一根稻草，也是最后一条生路。

信奉弱肉强食的民族其实心里清楚，之后前途如何，到底由不得他们这些败兵残将来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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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利吐利撒垦率众归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龙脊关。

同样流传出来的，还有一些血腥传言，一则说河东军胜券在握，要高歌猛进继续西征；一则说粮草有限，以防拖累，关朔正在重新考虑清理俘虏。

偌大龙脊关，暗中流动的杀机比风雪更冷。

人心浮动，最终还是绷断了弦。

某夜三更，雪大如棉，俘虏营中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乱子，有戎索人为求活命，趁夜里守备单薄，想要潜逃出关。

胆魄倒是足够，只是结果不大好，一众人未跑出二里地，就被顶着夜雪巡逻的纪天星逮了个正着。

秦无疾之前吩咐过，若有俘虏出逃格杀勿论，纪天星便没留手，眉头紧锁追上前去，提枪扎穿了人胸膛。

数十具尸体一路拖回了俘虏营，血迹横在积雪上，不一会儿就冻成了冰，晾在月光底下。

夜里太冷了，冻得纪天星话更少，并未多加训斥，只留下一句警告，叫余下的人好自为之。

中原还有个词，叫做杀鸡儆猴。

几个被俘的小部族首领接连慌了神，知道横出了这一桩岔子，关朔必定要起杀心，就算之前犹豫要不要杀俘，今夜过后也是必杀不可了。

为保性命，翌日一早，人便争先恐后求见关朔，力表忠心，愿携旧部归化，为大齐马首是瞻。

关大都督未曾亲自出面，只是派精通戎索语的秦无疾前去安抚。

秦无疾领命，恩威并施，在戎索人口中套出不少情报来，也为自己那本厚厚的狼戎通典搜刮来了不少增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