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1 / 1)

袁合怔愣愣的,半天才抬起头来,似乎没听懂他说话的意思。

朱宣笑起来:“将军,你怎知我还缺个骑射教头?”

“我从哪儿知道你缺骑射教头,我只知道你眼力忒差!”吕迟瞪他一眼。“那贺三珠从一开始就不跟两拨人马混在一处,又顺顺当当留到后半场来,有野心又肯蛰伏,岂是等闲人物,这是沙场上的猎户,把其他人当小鸡子打,你当他和班裕那混球一样,左躲右逃,甘愿当只浑水摸鱼的小耗子?”

吕迟提起他就来气,又与朱宣吩咐:“且去告诉班裕,我念他探查黄虎山的功勋,这才想召他入营,下面比试,再敢缩着脖子满场逃跑,就他娘的趁早滚蛋,白瞎老子给他这机会。”

朱宣频频点头:“定好好骂上他一顿,再扶不起来,便叫他回去做游骑罢了!”

吕迟冷冷哼了一声,背上一阵激灵,发觉是秦无疾悄无声息凑过来,往他腰上扶了扶。

秦无疾示意他袁合还跪着。

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塌着肩膀斜着脖子,眼神通红地跪在地上,像是委屈过头了,整个人要化作一滩苦水,流到吕迟脚下去了。

这倒霉模样,任谁也看不出他当真是几年前雁门关城大校场中,力压群雄的骑射探花。

说起这事儿,吕迟挺纳闷,且顾不得计较贴在他身上的秦无疾,又问袁合:“当初荣子盛不要我也就罢了,你既是个第三名,也仅仅是输在我后头,他怎的不叫你入神铠营去?”

袁合仓皇抹了把眼睛,低声道:“之前校尉与我有知遇之恩,恩情不报,是我不愿走。”

朱宣闻言动容,正颜道:“看不出,还是个重情义的人。”

“什么重情意的人,分明是个蠢人。”吕迟却不吃这一套,“报知遇之恩何时不能报,多远不能报?就非得耽误前程。我看你就是奴性太强,缺几分野性。”

吕迟摆摆手:“给你个先锋营骑射教头的名号,一会儿去领腰牌衣裳,再别跟着我了,看见你这种怂蛋就他娘的来气!”

袁合又连连叩首:“两位将军再造之恩,袁合肝脑涂地无所为报……”

秦无疾制止他:“谢他就是,与我何干。你替我赢了赌约,是该我谢你。”他又道:“我麾下有一养马的群头,名叫谢元宝,之前跟顶尖的疡医学过几日医术,你抽空去马房找他一趟,叫他传你些养骨的法门。”

秦无疾左手正轻轻按在吕迟腰间。他手上还带着那两指手套,只是材质比之前好了不少,畸形的骨节掩盖在鹿皮之下。

“骨伤不在一时,平日里还需自己注意。”

袁合接连称是,竟是潸然泪下,本就沧桑萎靡的脸,这样一哭,更是无尽愁苦。

朱宣知道吕迟不耐烦见大老爷们哭哭啼啼,赶紧将他拽起来,叫他跟自己一道走了:“得了重用还哭什么!今后跟着我,定不会叫人把你欺负了去!”

吕迟看秦无疾一眼:“你这过目不忘的功夫,不仅能记书,还能记人。”

“也就记了个探花,却没想到真的有再见的一天。”秦无疾低声道,“当时你们受赏谢恩,他就跪在你身边,你与单春都离场了,唯独他仔仔细细将弓弦拆下,又将马具收拾齐整方才离开。我当时便想着,这人做事细致虔诚,对骑射的钟爱应当不逊色于你二人。”

“真的假的……”吕迟感慨,“我是一点都没印象。”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与单春都牢牢盯着魁首位置,如何在意身后跟着的是谁,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吕迟之前已经报过仇,力压单春一头,还赢走了他的传家宝贝,如今手往碧绿扳指上搓了搓,粲然笑道:“也是。”

秦无疾也笑起来:“吕将军愿赌服输,不气了。”

“这话跟你说不通。”吕迟闻言,笑容落下来一些。“你长胳膊长腿,想做什么岂是我能管的,想死去我也不管了……我不是拿主意的人,且听都督怎么安排。”

秦无疾轻声叫他:“吕迟。”

“手拿开。”吕迟又翻脸不认人了,“你要是来看先锋营选兵的,就老老实实看。要是不为这件事,你就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我正事。”

大庭广众,秦无疾也不便与他多说什么,于是暂且偃旗息鼓,一心一意观战。

秦无疾加班加点处理完公务,就是为了先锋营选拔这日能赶来与吕迟见面,只要两个人能待在一起,便是足够好的。

如此忙碌一天,日暮时候,朱宣过来回话。

吕迟问他:“袁合好不好使?”

朱宣笑起来:“早先将军说他眼睛比我厉害,看他歪鼻子斜眼的,我还不服,但现在心里就俩字儿真他娘的好使。”

“好使就行。”吕迟道,“他也算跟了我一段时候,今日差事办得不错,赏盐五斤,羊三头,金疮药三瓶,叫他之后不可懈怠。”

吕迟又看看朱宣:“你不急,就等这差事彻底办完之后再赏。”

朱宣咧嘴笑了:“谢将军!”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最近注意身体嗷,生病太难受啦。

195 不安

◎你试试叫人拴着什么滋味!◎

当夜。

吕迟愿赌服输, 搬回了县衙去住。

这一路上,许多人都在躲躲闪闪地观察他。不仅是小吏侍从,还有入府公干的大小将领, 见他回来, 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吕迟心里觉得稀奇, 难道真像秦无疾说的那样, 他二人的关系如今不仅是私事, 还真真算得上是一桩“公事”了。

然而就是这样, 吕迟心里才觉得莫名地别扭。

他是嗅觉敏锐的人,秦无疾对他自是好的,但这好里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霸道, 秦无疾想要在他脖颈里套上一条锁链, 无时不刻不叫他乖乖听话。

从前这根链子系得松,吕迟又甘愿在他身边待着,故而无从察觉,可但凡吕迟想离他远了,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约束便愈发鲜明起来。

诸多线索, 统统指向一件事。

秦无疾不仅喜欢他, 还执着地想要控制他, 想让两人事事掺杂在一起,血肉交融, 想分都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