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疾嗓子都发哑了:“你是为了给我捣乱,还是真的想叫我陪你?”
他这么问出口,吕迟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嘴角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琉璃似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神坦诚又炽热。
……大腿又使劲儿往他腰间压了压。
秦无疾手心滚烫,当即将他腰间革带拽脱了。
衣裳在幽暗的烛影中簌簌垂落,堆叠在无人顾忌的案边,滚皱成一团,渐渐分不出彼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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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县衙中的书房,渐渐成了两个人最常待的地方。
虽说偶尔忍不住会亲热一会儿,但大多数时候,俩人干的还算是正经事。
如今整个西北,最受瞩目的,自然是戎索开口求和一事。
凉城地处偏僻,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消息实在不够通畅。
这些日子中原还没消息传回来,吕迟心里难免有些焦躁,也不知道戎索人这一低头,会不会又影响到皇帝程审收复天海山的决心。
“凉城与赤州是从天海山打进河东道的两处必经之地,不往回拿也就算了,还要再割三城,说是为了跟大齐互市。”
吕迟不满道:“这话鬼才要信。那么大一座天海山,难道还没有开互市重要么?”
秦无疾却道:“天海山再富饶,也养活不起戎索背后那片大漠。与物产充足的中原不一样,对于戎索而言,通商是必须的。”
秦无疾继续道:“如今戎索与大齐断交,只能绕路松石商道,将仆珀作为中转站,采买茶叶、丝绸、瓷器,布匹,甚至是糖盐。可若是与大齐重开商路,这些货物能直接从河东道出关,路途短了不止半程,商货价格便要大降。于一国而言,省下来的绝不是小数目。”
“照你这意思,衣颉可汗这此议和是真心的?”
“倒也不一定。”秦无疾语气含混起来,“口说无凭,总该亲眼看看,方才能拿出应对的法子来。”
他第一次说这话,吕迟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他话里话外又反复提及出使,吕迟才渐渐回过味来,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你是不是试探我呢?”吕迟眉头紧锁,上下打量起秦无疾来,“你提好几次了,弯弯绕绕说这么多,是不是想进使团?”
“急什么。”秦无疾避而不答,“这不是闲聊……”
“闲聊你大爷!”吕迟挥开他手臂,脸色铁青,“朝廷定不下来出使的人选,拖多久那是皇帝的事儿,他都不急,轮得到你上赶着送死?”
“你知不知道你在戎索是什么名声,我在戎索是什么名声?你这颗人头,赏金都他娘的万两往上了,你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啊。有这闲工夫白送人头,不如我先帮你割下来晾着当干粮!”
“好好说话。”秦无疾捏住他嘴角,“别跟我呲牙。”
吕迟又将他手甩开了。
秦无疾叫他狠狠甩了几次脸子,也不跟他犟,语气仍轻柔得像是在哄人:“你先听我说……”
“说你奶奶的说。”吕迟赫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你装着一肚子歪道理等着糊弄人……我不叫你糊弄。”
“你要打得是这个主意,别试探我,也别想着说服我,就四个字我不同意。”
192 冷战
◎我这辈子,最看不起不拿自己命当命的人。◎
凉城的重建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着。
早些日子, 绵延数里的东城墙叫砲石砸得残破不堪,半人高的石垛十中存一,城门吊桥也被砸得半零不落, 大半桥板陷入护城河中, 都是将士们硬拖上岸来的。
诸营安排好了班次, 将士们撸着袖口、淌着热汗, 就地取材, 于黄虎山凿下山石, 敲成大小均等的石砖,叫麻绳铁轴吊上墙头,修补工事。
城墙内外铁声铿锵,人声鼎沸, 正是忙得如火如荼。
城外吊桥率先经过修缮, 不耽误运送石材的驴车和巡防的马队进出。
午时过后,烈日当空。
凉城东南门大开。
三名骑兵组成的小队出了城门。骑兵手持箭羽,打马而过,将嵌着铁板的木桥踏出一阵重响。
城墙之上, 巡防校尉扬声问道:“出城骑兵可交了印信通牒?”
“回校尉!”将士很快应声, “之前交了通牒!”
“拿上来!”
巡防校尉接了通牒, 恭敬地叫到面前年轻军官手中。
吕迟接过通牒瞄了一眼, 说是有重要文书要送往怀宁,面呈关朔, 今日特请出城。通牒下四四方方,盖着的正是秦无疾的将印。
吕迟神色略显冷淡。
自那日不欢而散, 吕迟便不曾踏入凉城县衙那座小书房。
偌大凉城刚刚换了旗帜, 城中尽是无主的宅邸, 好些都是从前苏农部贵族所居。
他们之前着急出城逃命, 只贴身带走最贵重的家当,雕梁画栋的宅邸却带不走,烧也没来得及烧,金瓶翻倒,玉珠盈阶,终是便宜了破城而入的河东军。
吕迟心里不爽快,又怕秦无疾拿出那堆义正严辞的道理,听得他心烦,这几日甚至没回县衙,只在东市挑了座门头端正的员外府,没跟任何人交代,自顾自安顿下来。
炕上没铺盖,他也不嫌冷,抱着胳膊就能睡个囫囵觉。
吕迟本就是个糙人,草场上幕天席地都不怕,什么白虎毯、芦花枕,盖在身上的绢布外袍……谁爱盖谁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