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吕二人麾下兵马已在校场上排列整齐，拢共一千余骑，乌泱泱一大片，比起整个燕水口的兵卒子都多。

诸位旅帅与队正等候于阵前，见两位英挺的少年军官身穿铠甲绿服，大步而来，便长枪擂地，齐齐行礼，喊得大地都在晃动。

秦无疾与吕迟问过项目，便叫他们继续操练，高站木台之上，覆手观训。

一会儿之后，秦无疾与吕迟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也读出对方的意思来。

秦无疾开口问道：“赵阜什么想法？”

赵阜正聚精会神盯着台下阵列，突然被点了名，犹豫半刻：“……隘口兵和关城兵，确实有不同。”

他说话委婉，给自己留着面子呢，吕迟却不留情面：“老子之前对你们还是太纵容，练得什么玩意儿。瞧瞧人家。”

吕迟向来直来直往，差距在面前摆着，几人都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然而再转念想想……这些阵法严明的兵马，今后都归吕迟与秦无疾率领，而自己被提拔成别奏，也能随命领兵，几人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爽快，还有点儿心虚。

旅帅们有心同校尉演示实力，待到枪阵练完了，靶子在校场上一只只竖立起来，眼见着要操练骑射。

吕迟心痒起来。

他方才叫裘伯修一席话激起了好胜心，瞅着眼前战马飒踏，眼馋得很，于是勾勾手指头，叫朱宣凑过来：“你同他们说，带我一个。”

朱宣听完话，却不知为何抬头看了秦无疾一眼。

“今日该立威。”秦无疾颔首，“不如比个大阵仗。”

吕迟眼睛发光，大笑起来：“大阵仗还不好说！”

“挑十个最厉害的出来，同我比比鞍上功夫！”吕迟将雪途弓握在掌中，哈哈大笑，“若赢过，老子赏他五十石粮食！”

“非也。”秦无疾答，“我们一起。”

赵阜愣了愣，重复道：“我们？”

吕迟明白过来，于是环视一圈，颔首道：“……算上朱宣纪天星拢共七个人。下台去！弓上弦，人上马，去同卒子们耍耍！”

朱宣身为副尉，总觉得自己才该是校尉最信重的人，今日旁观吕迟同燕水口来的别奏们那么亲近，知道赶不上他们一条战壕里滚出来的情谊，正在暗自吃味，没想到他此番带着自己玩儿，惊喜道：“是！校尉！”

而纪天星心中明悟，猜测秦无疾和吕迟有心考察诸人的实力，于是大步上前，抱拳行礼：“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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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茅承望坐在州府中，听着副将转述朔州各处举动。

副将把城防、建册等差事报告妥当，又补充了几句闲话，其中便提到吕迟：“今日吕校尉去了校场，百射百中，一骑当先，东大营将士都对他赞不绝口。”

茅承望从籍册堆中抬起头来：“秦无疾跟着他么。”

副将点点头：“跟着的。将官大都顾忌威严，往常去校场不过督训。两个校尉同副尉、别奏一起下校场，去跟卒子们跑马，这场面罕见。”

茅承望问：“你觉得不妥当？”

副将坦言：“将帅威严在，才好领兵。同卒子们混的太近，怕倒时候反而不听命令。”

“也有道理。”茅承望不置可否，心里并没有当回事。

这俩年轻人不过是小小校尉，愿意跟卒子们亲近也正常……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多道理，领兵久了便知道了。

“就这样吧。”茅承望垂眼，伸手往脑袋上抓了抓，将发髻抓得乱糟糟，“禁了吕迟一段时候，秦无疾那伤看来也无大碍了……传令下去，将这二人排进城防巡班。”

副将顿了顿：“逃犯之事？”

“城防重要。”茅承望盯着他，说话调子都高了，“那群朝廷来的老爷兵你爱用么？我是不爱用！”

茅承望这样的脾气都逼得要发怒，可见关军与朝廷援军同处朔州，当真尿不到一个壶里头去。

茅承望想起这些就暴躁，又开始咔嚓咔嚓挠头了：“蔚州什么情况！”

“还不大清楚。陈宗石张善屏两位将军仍在观望，等待长史消息。阿什特王似乎还是没有退兵之意，兴许这几日两位将军就要发兵，与蔚州城东西夹攻。”

副将小心地看了一眼他脸色，似乎怕他太上火，真把自己挠成个癞子头，吩咐左右侍从官去给壮武将军煮点菊花茶来。

“朔州守备空虚，秦无疾又不声不响闹出那么一场大乱子，我们才打了戎索一个措手不及，这是险胜。再来一回指不定什么情况。”茅承望满脸觉不够睡的焦躁。

“戎索人弃城而逃只是暂时的，这块肥肉至关重要，北蛮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扑……城防一定抓紧！”

副将赶紧答应，转过头，又去催菊花茶了。

【作者有话说】

小孩子在收拢人心，大人在焦虑地满地乱爬（不是

95 暗斗

◎彼此看不顺眼。◎

自戎索兵马弃城而逃后, 朔州城内风波暗藏，矛盾隐而不发。

但与之相比，蔚州连表面的平宁都没有。

站在朔州最高的城楼上极目远眺, 甚至能看到东方天际淡黑色的阴云, 那便是从蔚州飘过来的, 昼夜不息的烽烟。

阿什特王亲征蔚州, 这和前些年雁门关军面对的奴刺部、叱利部等苍部军队不同, 与其交锋过的大齐军卒都见识过, 真正的草原利刃席卷到面前，究竟是怎样一场血腥的噩梦。

所幸关朔如今亲赴蔚州防御，对于雁门关军来说，这便是最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