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就是冯七养在梨花巷那个女孩儿,她就姓裴。”

“真要这样,也是好事一桩呀。罪臣之女若得平反,就算是给人做小,后头的日子也要好过些。”

元暮江只是摇头:“都家破人亡了,日子再好也好不到哪去。裴家起先是以通敌卖国获罪的,犯案那几年,该杀的杀,该斩的斩,一个男丁也没剩下。这时候就是给他家正了名,亦不过流落烟花的几个女眷能被接回府荣养。朝廷现如今连官俸都发不出来,哪还有银子供她们花销?”

“那冯琦呢?他有钱有势,也不管那女孩子?”

“他倒是想管,奈何裴家那女孩子不依呀。”外袍衣角掉到地上了,元暮江伸手去拣,“前儿冯琦还给我递话,问我应该怎么办。这种事我哪知道,这不,拖到现在都还没给他回信呢。”

遗怜的意思,也是叫元暮江不要管这档子事。左不过都是冯琦自己不干人事,随处留情欠下了风流债,自作自受,让他自己发愁去!

说得这些话,丫头们已经把饭摆好了。在饭桌上,元暮江终于想起来要遗怜帮他照看一下熏风门外的新房子。

遗怜听他给自己派活儿,就有些不痛快。他俩明明还没有拜堂成亲,他就拿她当老婆使唤了,婚后还得了?

“元暮江,你搞搞清楚,不是说我跟你好上了,就要每时每刻如蝇逐臭般黏在你身上,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再说了,无凭无据的,你的房子,凭什么要我看?”

遗怜在那自顾自使性子,元暮江完全没理解到,他接下来的话,重点全歪了。

“嗷,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屎啰?我就那么讨厌?”

这话一出,遗怜就没忍住,一口汤全喷了出来。最后,还是以元暮江向她支付报酬为由,她才答应等过两日雪化了,驱车去城东帮他看看新房子修得怎么样了。

冯琦使人给元暮江传话,久等不到回音,他也明白,好兄弟这是不耐烦管他的家务事了。又在家熬了两日,实在熬不住了,还不是颠颠跑去梨花巷,又哭又求的,一定要裴湘留下来陪他。

“反正我不管,我身边就你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不许你回裴家!”

裴湘才不管他在那儿嚎些什么,闷头就是收拾东西。她这几年跟着冯琦,得了不少金玉宝贝,她决定把值钱的那些都典当了,全换成钱,以后好过活。不值钱那些,就留着自己戴,裴家原来也是书香门第,虽说元气大伤了,但该有的体面,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冯琦跟在屁沟后头转,她拿什么,他放什么,次数多了,裴湘这个绵软性子也动了气。

“你走开!你干嘛呀!这都是我的东西!”她高声吼冯琦。

冯琦见劝是劝不回来了,干脆一把把人抱住。裴湘比他矮很多,手脚并用也挣不脱,她于是发了狠,重重朝他虎口咬去。

冯琦明明吃痛,龇牙咧嘴就是不放人:“裴月盈,你太无情无义!这几年,你吃我的穿我的,怎么能说走就走!”

月盈是他意乱情迷时给裴湘取的小字,因为他说裴湘笑起来像满月,特别美。

这几年,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夜夜相拥而眠,睡也睡出三分情了。但这些东西,还不足以动摇裴湘归家心切的意志。她是堕落过不假,冯琦曾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也是事实,但她也回报他了呀。干净身子给了他,任劳任怨服侍他,两三年了,还不够吗?

故而,冯琦越是涎皮赖脸紧抓不放,裴湘就越对他拳打脚踢:“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家?你我之间,早就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了!是,你是给我饭吃,给我地方住,可我也白白供你取了几年的乐呀!冯琦,你不要觉得我是泥人脾气,就可以任意揉搓我!”

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冯琦听到这两个词都傻眼了。他一直觉得,裴湘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哪怕他连个“妾”的身份都不曾给她。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家姑娘压根儿没把他放心上,什么男人女人、丈夫妻子,都只是鸳鸯帐里说来凑趣的玩笑罢了。

裴湘动得太厉害,冯琦压不住,他不得不换了个姿势,轻轻把人压在榻上,继续质问。

“昨儿夜里,你不还官人官人地唤我?裴湘,你到底把我冯七当什么了?春风一度的恩客?”

裴湘一心只想体体面面回家去,话也专拣难听的说:“我把你当什么?你想我把你当什么?丈夫?你娶过我吗?你到我家里下过聘吗?噢,弄一方小院儿关着我,想起来了就过来瞅两眼,想不起来就扔一边,留我跟丫头作伴,你就是这样做丈夫的?”

冯琦被她说得理亏,当即嚷嚷起来:“什么叫我想起来了才过来看你!这几年,除了大型节庆,我哪一天不是守在你身边,哪一个晚上不是把你抱在怀里?你看我对别人有这样吗?”

裴湘赌气把脸转到一边,她也是说怪话的一把好手:“照你这个意思,我还应该对你戴恩戴德喽?真是多谢了,我金尊玉贵的七少爷,要不是您,我哪能过上这低人一等的好日子!”

冯琦真被她气得肝疼,偏他嘴又笨,不能很快想出话来反驳。他只能,另换了一副好好谈话的声口,问:“你作甚一定要回去?据我所知,你家里什么也没有了,连房梁都倒得不剩几根了。你现在回去,无外乎就是守着你那个瞎了眼的嫡母,两个人青灯古佛过完下半生!难不成,你还指望会有好人家去你家提亲?”

他头头是道,裴湘立刻反唇相讥:“那也比跟着你好!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我念一辈子的经,也比给你当外室强!回去以后,我还是正正经经的裴家六姑娘,跟着你,我永远都只能是为人所不齿的暗门子!我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讨厌这样!我要体面,我要为人称道,而不是畏畏缩缩像只老鼠,靠巴望主君主母过下半辈子!”

她一个外室,口口声声还要体面,冯琦脑瓜子转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裴湘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的话

鹅儿水

作者

05-13

不小心写超了,下一章补回来。

??七二、风雪夜归人

遗怜没想到,她那个泥娃娃,霍引渔竟屈尊给送来了。 顶着那么大的风雪,一路走来,油伞都给压坏了半面。霍引渔双手哈气进屋,遗怜本在窗下盘今年的账,见来人是他,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招呼丫头们上茶水点心。 寻常用来待客的小桌上还放着元暮江中午没吃的酸枣糕,蕙香犹豫着要不要端走,就回过身去问遗怜:“太太,这果子还要吗?” 京中各家府邸的动向,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霍引渔再怎样远离朝堂,元暮江的高升之路,他还是有所耳闻。况遗怜一个寡妇家里常备着茶果子待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经常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不过,霍引渔还是没有当面拆穿遗怜主仆,只客气道:“我不过略坐坐就走,不用麻烦了。” “那怎么行?”遗怜望着他笑笑,亲手斟了一碗乌梅茶给他,“吃这个吧,这个暖和。” 霍引渔端起茶杯,象征性抿了一口,后才叫小厮清风把木匣子捧给遗怜看,半开玩笑半认真说:“你快瞧瞧,这还是不是当年那一对儿?我眼力不好,只怕拿错了也不知道。” 遗怜探头往匣里看去,一眼就认出来她自己,瘦长瘦长的,面上隐隐透出不耐烦。她小心翼翼把娃娃拿走,依旧合上木匣,原封不动推给霍引渔,恳切道:“为这么个小事儿,还麻烦你跑一趟,真多谢了。” 她对他说话,好像一直都这样,礼貌中带着疏离,客套又不失亲近。霍引渔讲不清他现在对况遗怜是什么看法,绮思是肯定没有的,也说不上有多怀念,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是点到为止,又没有惊天动地过。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不死心的。 那么,这些年他汲汲以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寻了借口出来见她,说一些没有必要的话,做一些引人发笑的事,霍引渔,你到底图什么? “长宁节那回,我是说我们捏这一对娃娃那回,你鬓边的海棠花,是他替你簪的吧?” 他问得很模糊,又因为时间久远,遗怜记得不甚清楚,于是疑惑道:“嗯?什么海棠花?” 两个人心意不相通就是这样,他耿耿于怀的,她早八百年就不放在心上。往事再难回首,再怎么追问也没有意义,霍引渔…

遗怜没想到,她那个泥娃娃,霍引渔竟屈尊给送来了。

顶着那么大的风雪,一路走来,油伞都给压坏了半面。霍引渔双手哈气进屋,遗怜本在窗下盘今年的账,见来人是他,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招呼丫头们上茶水点心。

寻常用来待客的小桌上还放着元暮江中午没吃的酸枣糕,蕙香犹豫着要不要端走,就回过身去问遗怜:“太太,这果子还要吗?”

京中各家府邸的动向,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霍引渔再怎样远离朝堂,元暮江的高升之路,他还是有所耳闻。况遗怜一个寡妇家里常备着茶果子待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经常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不过,霍引渔还是没有当面拆穿遗怜主仆,只客气道:“我不过略坐坐就走,不用麻烦了。”

“那怎么行?”遗怜望着他笑笑,亲手斟了一碗乌梅茶给他,“吃这个吧,这个暖和。”

霍引渔端起茶杯,象征性抿了一口,后才叫小厮清风把木匣子捧给遗怜看,半开玩笑半认真说:“你快瞧瞧,这还是不是当年那一对儿?我眼力不好,只怕拿错了也不知道。”

遗怜探头往匣里看去,一眼就认出来她自己,瘦长瘦长的,面上隐隐透出不耐烦。她小心翼翼把娃娃拿走,依旧合上木匣,原封不动推给霍引渔,恳切道:“为这么个小事儿,还麻烦你跑一趟,真多谢了。”

她对他说话,好像一直都这样,礼貌中带着疏离,客套又不失亲近。霍引渔讲不清他现在对况遗怜是什么看法,绮思是肯定没有的,也说不上有多怀念,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是点到为止,又没有惊天动地过。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不死心的。

那么,这些年他汲汲以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寻了借口出来见她,说一些没有必要的话,做一些引人发笑的事,霍引渔,你到底图什么?

“长宁节那回,我是说我们捏这一对娃娃那回,你鬓边的海棠花,是他替你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