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到,长廊上映着遗怜的影子,长长的,瘦瘦的,跟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遗怜小时候是有一点胖的,到十岁议亲那年都瘦不下来,况文轩时常带她到街上买糖人糖葫芦,他是哥哥,总还知道让着妹妹,最甜最大的那些,都进了遗怜肚子里。
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就面目全非了。那样纯粹的岁月,珍贵但也稀缺,真正的一去不复回。
况文轩又靠在门上想了很久,最后才说:“这两天,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还是坚持要退婚,霍家,我陪你去,家里阿爹阿娘那儿,我也去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哥哥跟妹妹的关系,这是一辈子不变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说到这儿,他也哽咽了。
遗怜回过头来看他,微笑着说了句:“多谢。”
冯家敲锣打鼓闹了一整天,直到深夜,宾客散了,整座都城才有片刻安宁。
拾掇了两天,家里清爽多了,夜里秋白把窗户打开,只见漫天星辰,忽闪忽闪的,特别可爱。遗怜也从窗下探出头,毫不吝啬对自然风物的赞美:“桃酥蕙香快来看,特别漂亮的星子!”
秋白从架子上取下披风,搭到遗怜身上,说:“这两天搬家,她们都有些累,这会儿想必泡了脚,都歇下了。”
遗怜点点头,也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白天绿珠托人过来传话,五少爷的伤,说是好些了,能睁眼儿说话,也能吃东西了。昨儿我看您从匣子里拿了半只山参出来,是要送到那边去的吗?紫团参补养精神是最好的,炖鸡吃也行,泡水喝也行,赶明儿我炖一盅出来,给五少爷送去?”
要不要送过去,遗怜也有些犹豫。送吧,又像是她在故意施展媚术欲拒还迎,不送呢,又怕元暮江真的挺不过这一关,多添一桩冤孽。
秋白见她沉吟不说话,心里便更明白:“绿珠那丫头机灵着呢,托她送进去,对外只说是二太太的吩咐,扯不到咱们身上来。”
遗怜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手脚麻利点,谁也别告诉,尤其不能让元暮江知道,我怕他多想,好容易清静两天,别又弄巧成拙了。另外多给绿珠两吊钱,她那个嘴,我真怕她胡说八道,传到老太太耳里,又是一桩事。”
秋白跟绿珠都是丫鬟里顶厉害的,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碗药膳还是很简单。无声无息地,参汤就送到了元暮江嘴边。
蕉叶在给伤口换药,喂饭的活儿就轮给了云松,他那嘴就跟棉裤腰似的,一开口就露馅儿。捧了碗儿,喜气洋洋的,一定要元暮江先喝汤:“这紫团山参可是大补,爷今天一定要都喝上。”
话说得这么白,也不怕别人会多想,蕉叶暗中剜云松一眼,埋怨道:“瞧你,爷几天没正经吃饭了,还不先把灌浆包子拿出来,吃饱了再喝汤,那才叫好呢。”
云松闻言,忙又去食盒屉子里翻找起来。两个小厮都有一点笨手笨脚,让蕉叶上个药,疼得人直冒冷汗,喊云松端个饭也半天端不出来。元暮江今天感觉稍好一点了,实在饿得顶不住,就先拿起床头那碗参汤喝了一口。
秋白的手艺,他吃了三四年,不至于认不出来。一口气喝完了才问:“你们有没有听说三太太的消息?搬出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
云松藏不住话,顺口就接:“三太太好着呢,秋白姐姐也好,您看,这汤就是她们送进来的,归根结底,三太太还是惦念您。”
本来就有人传闲话,自己人还不知道避嫌,这不是授人话柄吗?蕉叶把云松往里挤了挤,自己把话接过来:“爷您好生养身子才是正经,别的事儿,一概不闻不问就成。老太太说了,等您好些了,她就想法子给您在朝上谋个缺,再请人相看一位贤惠大方的少夫人,您这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三太太那儿,您还是少操些心吧,人家有正经的夫家,您过问多了,反而显得心思不纯,何必呢。”
元暮江心想,我本来就心思不纯,还用得着显?他扯开嘴角笑笑,对蕉叶和云松提了个无理的要求:“过两天,我想出去一趟,你们帮我想想法子。”
伤成这样还要往外跑,傻子都知道他想干嘛,蕉叶率先做出回应:“您别白日做梦了,老太太现在看您跟看犯人似的,我们敢让您出去,自个儿的身家性命还要不要了?”
云松把包子喂到元暮江嘴边,也说:“爷,您就安分两天行不行,这回的事儿,我跟蕉叶都罚了月钱,再有下回,还不得卷铺盖滚蛋,您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元暮江疼得连声嘶气,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坚定:“我不管那么多,我就要出去,还得是神不知鬼不觉那种。你们要是办不到,我就去告老太太,说都是你们在背后挑唆我贪玩好色,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
作者的话
鹅儿水
作者
01-05
下章还有一次见面
??五五、多少欢娱
又过了几天,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他们再次见面。 遗怜看到元暮江的第一眼,只觉他憔悴了许多,搁下手里看的书,她不假思索从榻上站起来。想开口说个什么,又没有合适的话头,她只能干巴巴的,对他笑一笑。 元暮江臀胫上的伤还没好全,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也没有贸然说话,只是慢吞吞走进房里,站到况遗怜面前,然后按着她在原处坐下。 屋里灯很暗,遗怜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男人下颌处的胡茬,而且元暮江站得太近了,她不得不伸手抵住他的腰带,做出个往外推搡的动作。依旧没说话,在这样一个孤寂的夜里,语言唯一起到的作用,是拉近他们的距离。而这,恰恰是况遗怜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她固执地选择沉默。 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突然就迸发出一种神奇的默契,元暮江同样一言不发。他将苍白的语言全部化作行动,按住遗怜的后脑勺,他近乎粗野地吻了下来。他用自己的唇舌紧紧包裹她的,将热气喷洒在她脸上,将情意渡化到她心里,他似乎想把全部的决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遗怜最初还挣扎着,用她全部的力气去抵御,她发了狠地咬人,元暮江的嘴唇一下就破了,血腥味迅速蔓延到她自己的口鼻里。微弱的月光惊破纱窗迷梦,躁动的屋内一如平湖般波光粼粼,况遗怜忽然想起来,现在这样对她的,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她抓他腰带的手,不觉间松了些力气。 “有话好好说,元暮江。”她试图唤醒身前那人的神识。 元暮江闻言,果然听话地将从她嘴巴里退出来。不过他却不肯闲着,他依旧低着头,一点点用舌头舔舐身下人的唇瓣儿,那上面同样沾染了他的鲜血,他贪恋这种血脉相融的味道。 遗怜的手,无助地垂下来,然后紧紧攥住衣袖,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维持体面的方式。 然而元暮江还在她脸上孜孜不倦地亲吻着,他甚至还坏心眼地含弄起她的耳垂,一下一下,跟翎羽刮过似的。况遗怜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戏弄,她往外偏了偏头,正好能跟元暮江游移的唇舌完成交错。 向外扭腰,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气喘吁吁地说:“你该走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他们再次见面。
遗怜看到元暮江的第一眼,只觉他憔悴了许多,搁下手里看的书,她不假思索从榻上站起来。想开口说个什么,又没有合适的话头,她只能干巴巴的,对他笑一笑。
元暮江臀胫上的伤还没好全,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也没有贸然说话,只是慢吞吞走进房里,站到况遗怜面前,然后按着她在原处坐下。
屋里灯很暗,遗怜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男人下颌处的胡茬,而且元暮江站得太近了,她不得不伸手抵住他的腰带,做出个往外推搡的动作。依旧没说话,在这样一个孤寂的夜里,语言唯一起到的作用,是拉近他们的距离。而这,恰恰是况遗怜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她固执地选择沉默。
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突然就迸发出一种神奇的默契,元暮江同样一言不发。他将苍白的语言全部化作行动,按住遗怜的后脑勺,他近乎粗野地吻了下来。他用自己的唇舌紧紧包裹她的,将热气喷洒在她脸上,将情意渡化到她心里,他似乎想把全部的决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遗怜最初还挣扎着,用她全部的力气去抵御,她发了狠地咬人,元暮江的嘴唇一下就破了,血腥味迅速蔓延到她自己的口鼻里。微弱的月光惊破纱窗迷梦,躁动的屋内一如平湖般波光粼粼,况遗怜忽然想起来,现在这样对她的,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她抓他腰带的手,不觉间松了些力气。
“有话好好说,元暮江。”她试图唤醒身前那人的神识。
元暮江闻言,果然听话地将从她嘴巴里退出来。不过他却不肯闲着,他依旧低着头,一点点用舌头舔舐身下人的唇瓣儿,那上面同样沾染了他的鲜血,他贪恋这种血脉相融的味道。
遗怜的手,无助地垂下来,然后紧紧攥住衣袖,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维持体面的方式。
然而元暮江还在她脸上孜孜不倦地亲吻着,他甚至还坏心眼地含弄起她的耳垂,一下一下,跟翎羽刮过似的。况遗怜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戏弄,她往外偏了偏头,正好能跟元暮江游移的唇舌完成交错。
向外扭腰,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气喘吁吁地说:“你该走了。”
元暮江又把她的身子正回来,继续用唇峰点她的额头和鼻尖,这两个地方泛着绮丽的红色水光,他想好好安抚一下。
况遗怜捂住他四处作乱的嘴巴,元暮江顺势就舔她的手心、手背、腕管,衣袖撩开之后的臂膀,一路往上,终于到了脖颈。领子并不算高,所以他亲起来一点也不费力,说是亲,更是轻啮,反复流连之后,留下一簇簇斑驳的红痕。
况遗怜根本不用看,就能想到那是怎样旖旎的场面,但她已经没有力气阻拦了。
她又不是铜浇铁铸的人,她的正派和大义凛然,迟早都有用光的那一天。不要指望她在如此严密的攻势之下还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她也跟世上千千万万的小寡妇一样独抱罗衾,更不要把她想象成圣人,她没有那么出淤泥而不染。
她的双眼蓄满泪水,这就是她对眼前混乱局势的处理办法。
而元暮江这个混人才不会管那么多,他只会粗鲁地趴在她身上,用蛮横双手开辟崭新战场,他胆大妄为地脱他继母的衣裳,而不需要向任何人求得允准。
藕粉色中衣从肩头轻轻滑落,女人姣好的上身未着寸缕,被深秋凉风一吹,惊得连连微颤。
他的头发,应当很久没有打理了,硬硬的,扎得人生疼。况遗怜被亲得恍若梦中,迷迷糊糊的,她张开手,从腋下轻轻搂住了元暮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下意识想找一个短暂停留的臂弯。
恰好元暮江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