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暮江并没有跟过来,他只是用一种极为暧昧的语气问她:“你启程回汝州那天,我可不可以去送你?就送到城门口,行吗?”
从他说话的口气,况遗怜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似乎正在朝着一种天崩地裂的方向疾驰。她不害怕,也不觉得跟继子有了首尾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饮食男女,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元暮江好像并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选啊?
从生意人的眼光来看,这笔买卖,不仅很难赚到钱,还有更大的可能血本无归。要去赌吗?就这样放手一搏?一个女人,真的可以随随便便拿自己飘若浮萍的后半生去下注?
那一晚,况遗怜陷进了前所未有的迷乱之中。
作者的话
鹅儿水
作者
2024-12-23
这个月后面几天我想写双更,就是留一些存稿,所以更得快些。
??四二、回乡
中秋一过,遗怜她哥哥就叫人快马递了信来,说是路上被四处作乱的流寇耽搁了,进京的日子还要往后延。遗怜仔细问了信使,确定她哥没什么大事后,她当机立断,决心独自上路。 出嫁这么多年,说不想回去是假的。不管跟霍引渔的婚事最终如何,她都想回家小住一段日子。大哥况文轩来得晚,她可以先动身,两方人马在中途碰头,再一起回汝州便是。 定下了出发的日子,就赶去寿春堂向老太太辞行,恰好陈凤萍和李佩英也在,老老小小几个女人难得不吵不闹说了会儿话。 大房给元秀招了赘,定的那个男孩子遗怜也见过一回,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很不错。喜事临门,陈凤萍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像刚回来时那般牙尖嘴利,反而露出少许富态,瞧着更加和蔼可亲。 李佩英还是老样子,端着她当家太太的款儿,总拿余光看人。不过,她也算知道厉害,从上回遗怜拿剑吓唬过他们两口子,这几个月总归相安无事的多。尤其元暮华下月还要迎新娘子,她忙着娶媳妇,也就顾不上找三房的麻烦。 其实,人与人之间只要不涉及利益交葛,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好说话的。 遗怜一五一十说了她的安排,包括路上如何食宿,如何避险,回家住多久,甚个时候返程。 老太太是去过汝州的,途中几处天险,她记得很清楚,还问:“一路上没人照料怎么行?我看小五这阵子不是没事做,就让他跟了你去,路上好歹有个帮手。” 遗怜就是不想带元暮江,忙回说:“媳妇都打点好了,另则,大哥还在临洺驿等媳妇,应当不妨事。” 况文轩被流寇伤了脚,这事儿大家都是听说了的。陈凤萍南来北往惯了,倒不把旅途艰辛放在眼里,只关心道:“小五他舅舅的腿伤好些没有?急着赶路,不要小事化大,弄出陈年伤病就不好了。” “多谢大嫂嫂关心。”遗怜又把况文轩寄的信拿出来说,“大哥的脚,只是足弓处有些红肿,将养几日即可,不影响的。” 在场的都是女人,都有一份思亲念乡的情结,况遗怜明显去意已决,既然留也留不住,何不爽快放了她离开呢。老太太这个做婆婆的都不多嘴了…
中秋一过,遗怜她哥哥就叫人快马递了信来,说是路上被四处作乱的流寇耽搁了,进京的日子还要往后延。遗怜仔细问了信使,确定她哥没什么大事后,她当机立断,决心独自上路。
出嫁这么多年,说不想回去是假的。不管跟霍引渔的婚事最终如何,她都想回家小住一段日子。大哥况文轩来得晚,她可以先动身,两方人马在中途碰头,再一起回汝州便是。
定下了出发的日子,就赶去寿春堂向老太太辞行,恰好陈凤萍和李佩英也在,老老小小几个女人难得不吵不闹说了会儿话。
大房给元秀招了赘,定的那个男孩子遗怜也见过一回,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很不错。喜事临门,陈凤萍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像刚回来时那般牙尖嘴利,反而露出少许富态,瞧着更加和蔼可亲。
李佩英还是老样子,端着她当家太太的款儿,总拿余光看人。不过,她也算知道厉害,从上回遗怜拿剑吓唬过他们两口子,这几个月总归相安无事的多。尤其元暮华下月还要迎新娘子,她忙着娶媳妇,也就顾不上找三房的麻烦。
其实,人与人之间只要不涉及利益交葛,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好说话的。
遗怜一五一十说了她的安排,包括路上如何食宿,如何避险,回家住多久,甚个时候返程。
老太太是去过汝州的,途中几处天险,她记得很清楚,还问:“一路上没人照料怎么行?我看小五这阵子不是没事做,就让他跟了你去,路上好歹有个帮手。”
遗怜就是不想带元暮江,忙回说:“媳妇都打点好了,另则,大哥还在临洺驿等媳妇,应当不妨事。”
况文轩被流寇伤了脚,这事儿大家都是听说了的。陈凤萍南来北往惯了,倒不把旅途艰辛放在眼里,只关心道:“小五他舅舅的腿伤好些没有?急着赶路,不要小事化大,弄出陈年伤病就不好了。”
“多谢大嫂嫂关心。”遗怜又把况文轩寄的信拿出来说,“大哥的脚,只是足弓处有些红肿,将养几日即可,不影响的。”
在场的都是女人,都有一份思亲念乡的情结,况遗怜明显去意已决,既然留也留不住,何不爽快放了她离开呢。老太太这个做婆婆的都不多嘴了,平辈妯娌间还没话找话干什么,这不是上赶着讨人嫌吗?
说这一会儿话,午间那顿饭也是老太太作主传的。虽是分了家,老太太请几个媳妇吃饭还是请得起,她也不会像李佩英那样,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饭后上燕窝,算是补品,厨房只炖了一个人的例。紫檀请示老太太,盛几碗儿?
老太太似笑非笑捻着佛珠,爽快道:“给你几个太太也添上罢,她们成日家的到我老婆子跟前磕头下跪,也辛苦。”
说完这句,她还单独看向李佩英,继续拿话挤兑她:“放心吃吧,不收你们的钱。”
这话就像大棒子,咣咣往李佩英身上盖。前两天,她才因为老太太吃燕窝闹过一回,非说寿春堂的燕窝钱是二房单独承担的,不公平,要大房、三房也跟着出一份。
陈凤萍跟况遗怜倒老实,她们是真往二房送钱。老太太听说后气坏了,她哪会惯着李佩英,当即叫紫檀到铺子里买了几十斤上好的血燕,顿顿吃一碗倒一碗,一折腾就是十来天,专做给二房看。
所谓大家族,主要还是看人心齐不齐。似元家这样四分五裂的,难免就给人一种日薄西山、气数将尽的感觉。二房再怎么说风光,说体面,李佩英再怎样要强、贪心,其实都有限……大厦将倾,外头的架子都塌干净了,内里的羊肠小道修缮得再好再引人入胜,还有几个人会真正在意呢?
老太太放下脸面跟李佩英斗气,也不是气她贪财或者说自私,是气二房一家明哲保身过了头,把好好一座府门,一樽历经几代人心血的门楣,弄得七零八落,再也捡拾不起来。
大房招赘,日后生的孩子姓不姓元还两说。三房改嫁,况遗怜这个继母都走了,元暮江跟这府里的哪一个叔伯兄弟都不亲近,他还会在这个家里待多久?等着瞧吧,再过几年,老太太也没了,从这家里出去的男男女女,谁还认识谁呢?
老太太最气李佩英的地方,就在于此。
李佩英心知婆婆看她不顺眼,也不抢着说话。事情已经都这样了,二房该分的东西一分不少就行,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她才没那么多菩萨心肠,去管别人的死活。
燕窝呈上来,几个女人都没怎么喝。老太太饭后要小憩,媳妇们知趣地往外退。
元振献出京照看生意去了,来信说这两日到家,陈凤萍大概也是有些思念丈夫,忙忙的,她就要回莲香院。
蔷薇苑和清平居还顺路些,况遗怜最后陪着李佩英走了一段路。她们尽管曾经反目成仇过,时过境迁以后,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元振业房里有个很受宠的姨娘,近来添了孩子,红喜蛋都送到清平居去了,蔷薇苑那边,更不知是何等的热闹。后宅女人一辈子,就是这样的,没劲透了。
静了一路,只在要分手的时候,李佩英忽然这样问遗怜:“霍引渔对你好吧?当初就说让你嫁,你还在那里拿乔,现在尝到甜头了吧?我李佩英看上的人,怎么会有错?”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抢功,好像世上离了她就不行似的。在外面,遗怜还是给霍引渔留面子,没有揭他的短,只说:“好不好的,就那样。男人那几把刷子,你我心里都有数,何苦说这种话来挖苦我?”
李佩英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开来:“那倒是。男人嘛,眼睛永远只盯在升官发财娶老婆上头,旁的事,他们一概不问的。”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况遗怜,你的运气,还是比我要好上那么一点。”
“尽管我很不想承认。”她补充道。
又过了两天,遗怜就大包小包,收拾着回汝州。
先前本来答应了元暮江,许他送她出城,谁知这小子根本说话不算话,遗怜动身那天,他也喊小厮收了大包袱挂在马背上,只管做出一副出远门的架势。
遗怜喊秋白过去看他包袱里装了什么,发现都是些四季衣裳,连夹袄都备上了。就去一个多月,哪里用得着这些,云松和蕉叶脑袋里装的一定是屎,不然也办不出这么蠢的事儿。
“元暮江,你赶快把你那包烂东西放下!”
大家都在院子里清点行李,遗怜站在廊下指挥丫头们收拣贵重物件,元暮江厚着脸皮贴过去,说:“你都答应我了,又要反悔?”
秋白把元暮江的大包袱拖过来,遗怜随手掏出一件进宫面圣都可以穿的兔毛披风,扔到元暮江怀里:“你带这个干嘛?在乡下人面前展示你贵公子的格调?”
元暮江长这么大,说是过得苦,也苦,说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那也是真不知道日月更替,四季轮转。他拿起披风来看了看,大胆发问:“难不成汝州那边的人,打扮都很乡气?”
他那时候的心思,已经活络到况遗怜的父母也喜欢老实本分一点的男孩子,他到了那边,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尽量不惹两个老人家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