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话赶话说到这儿,元家递了梯子,姜家却出人意料地没有顺杆爬,事情开始呈现僵局。那会子,遗怜就反应过来,孙夫人竟是不赞成这门亲事的,反倒是一旁的刘姨娘主动站出来打圆场,如数家珍般提起元暮江的好。

“妾愚见,说出来不怕两位太太笑话。三太太膝下,正要有这样一个含蓄蕴藉的哥儿才好呢。常言道,羊屎不搓,个个团囤,今时不同往日,三老爷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来,未必不受闲气。五少爷这个脾性,正是拿得住的人,不怕将来没有翻身之日。”

遗怜又去看孙夫人的脸色,发现她仍旧只是淡淡的笑着,仿佛已经置身事外,这就很明显了她不大瞧得上元暮江。突然来这么一遭,至少意味着姜家对这门亲事并不是绝对的赞同,老太太的盘算,只怕难以如愿了。

她们这里说完话,球场上的少男少女们亦四散开来。元暮江虽不太想面对姜兰则,但碍于家里的吩咐,还是主动上前见礼。

兰则性子跳脱,却并不粗野,礼数周到地问候元暮江:“五表哥好。”

也不知大人们是怎么从家谱里扒拉出来的表兄妹关系,元暮江听这句表哥,就觉好笑,稍稍侧过身子,让兰则走到前面去。

春和景明,花柳繁华。一路走来,梨花满地,海棠盈枝,兰则因不喜日光直射,便随手折了一串碧桃花掩面,开门见山道:“你这个性子,太闷了,我不太喜欢,你呢?”

元暮江不好意思挨着兰则坐下,只在牡丹亭下站着,回道:“与君初识,谈何喜恶。”

既然彼此都不中意,那倒也好办。兰则从贴身丫鬟玉秀手里拿过绣帕来擦汗,干脆道:“既如此,你回去复你母亲的命,我也向家里说清原委,今日之事,就当是交朋友了。你这个人虽不怎么样,骑术球技还算不错,下次若有机会,再一决高下!”

她说完,就领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暮江这才找了个石凳坐下。事情办砸了,他不敢回去找遗怜,怕挨骂。同时,他也明白,这门亲绝不会像姜兰则说的那样简单,老太太拍板定下的事,等闲是推脱不了的。

池鱼笼鸟,万事万行,只由得命,哪由得心?

十六、别恋

从元暮江议亲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元家三房在外人眼里,的确不值一提。 姜家的态度,就是遗怜也有一些吃惊,虽说人往高处走乃是情理中事,可元家的门楣底蕴,到底还是姜家远不能及的。这门亲,不说十拿九稳,怎么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元暮江一事无成不假,可他好歹相貌堂堂,跑马打毬时尤其意气风发,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怎么会不讨孙夫人的喜欢呢? 就连姜四姑娘本人,似乎也没有很高的兴致,她看元小五的眼神,可寡淡无味得很。 遗怜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儿。思前想后,还是只有从继子身上找缘故,于是唤来秋白:“让蕉叶去牵马,把五少爷喊到车上来,我有话问。” 元暮江很快掀帘进来,马车内不算太宽敞,他有点拿不准要不要直接坐下,便停在车门处,佝偻着腰,怯生生地望向继母。 遗怜今天是着意打扮过的,头上的花冠笨重繁杂,脖子跟着受了一天的罪,心里就不大安乐。再看继子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难免又要生气,她喜欢聪明人,最讨厌笨的。偏生遇到一个元暮江,蠢出升天,笨得都灵巧。 元暮江见继母的神色变了几遭,料想是要问责姜四姑娘的事,便先认错道:“原是我不好,白费您一番苦心。” 他今天其实挺听话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这门亲事难成,也不能全怪到他身上。 遗怜于是招手道:“有什么话,坐下说。” 元暮江也没多的话要讲,他对姜兰则无意,恰巧兰则也不喜欢她,这事明摆着,况遗怜又不是瞎子聋子,不信她看不出来。 “四姑娘说我性子不好,处不到一块去。”跑了一上午的马,元暮江有些饿了,又问,“母亲,有吃的么?” 遗怜自己不贪吃,却喜欢塞几块茶果子在香袋里,随身带着,饿的时候拿出来嚼一块儿,倒也别有意趣。这时便从腰间解了荷包,递给元暮江:“喏,先拿这个垫垫罢,小饿死鬼。” 元暮江毫不客气地接过,掏出里面的豆儿果就往嘴里喂,两大口吃完,又双手托着香囊还给继母。 有时候,遗怜真希望继子单纯就是大智若愚,而不是真笨,试…

从元暮江议亲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元家三房在外人眼里,的确不值一提。

姜家的态度,就是遗怜也有一些吃惊,虽说人往高处走乃是情理中事,可元家的门楣底蕴,到底还是姜家远不能及的。这门亲,不说十拿九稳,怎么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元暮江一事无成不假,可他好歹相貌堂堂,跑马打毬时尤其意气风发,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怎么会不讨孙夫人的喜欢呢?

就连姜四姑娘本人,似乎也没有很高的兴致,她看元小五的眼神,可寡淡无味得很。

遗怜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儿。思前想后,还是只有从继子身上找缘故,于是唤来秋白:“让蕉叶去牵马,把五少爷喊到车上来,我有话问。”

元暮江很快掀帘进来,马车内不算太宽敞,他有点拿不准要不要直接坐下,便停在车门处,佝偻着腰,怯生生地望向继母。

遗怜今天是着意打扮过的,头上的花冠笨重繁杂,脖子跟着受了一天的罪,心里就不大安乐。再看继子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难免又要生气,她喜欢聪明人,最讨厌笨的。偏生遇到一个元暮江,蠢出升天,笨得都灵巧。

元暮江见继母的神色变了几遭,料想是要问责姜四姑娘的事,便先认错道:“原是我不好,白费您一番苦心。”

他今天其实挺听话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这门亲事难成,也不能全怪到他身上。

遗怜于是招手道:“有什么话,坐下说。”

元暮江也没多的话要讲,他对姜兰则无意,恰巧兰则也不喜欢她,这事明摆着,况遗怜又不是瞎子聋子,不信她看不出来。

“四姑娘说我性子不好,处不到一块去。”跑了一上午的马,元暮江有些饿了,又问,“母亲,有吃的么?”

遗怜自己不贪吃,却喜欢塞几块茶果子在香袋里,随身带着,饿的时候拿出来嚼一块儿,倒也别有意趣。这时便从腰间解了荷包,递给元暮江:“喏,先拿这个垫垫罢,小饿死鬼。”

元暮江毫不客气地接过,掏出里面的豆儿果就往嘴里喂,两大口吃完,又双手托着香囊还给继母。

有时候,遗怜真希望继子单纯就是大智若愚,而不是真笨,试探问道:“四姑娘说你性子不好,你就没问问是哪里不好?就没想过要改?”

元暮江闻言,疑惑地看向继母:“她嫌我闷沉,可我自小便这样,又没妨碍谁,作什么要改?”

他说这话,显然没开窍。况遗怜恨声道:“我今天领你出来,是让你讨姑娘喜欢的!你怎么就不懂呢?四姑娘不中意你,你就去她跟前卖好儿呀!”

元暮江道:“母亲,您先别生气,请听儿子一言。”

“有话快说!”遗怜逐渐变得急躁。

元暮江咂咂嘴,方道:“我那匹马想是有些老了,今天骑着它陪姜四姑娘打毬,没多一会儿,它就累得口吐白沫。等什么时候,您要是能帮我另外淘换一匹就好了……”

到手的媳妇都飞了,竟然满脑子只想着换马?遗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问:“你没有马,怎么打的捶丸?”

“我请冯七代打了一会儿,也不久,就小半个时辰。在场的人就他空出来一匹马,他那马我又不熟悉性子……”

难怪呢。

遗怜哭笑不得:“元暮江!你脑子里都是豆腐渣吗!你让冯七陪姜四姑娘,人家模样性情不说强你多少,身家命格是你能比的吗?一个高门贵子,一个你,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怨不得四姑娘对你态度冷淡。我说孙夫人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原在这儿等着呢。这下好了,人家飞上高枝做凤凰,以后还有你元小五什么事?你就等着吃好兄弟的喜酒罢!”

元暮江不气反笑:“那才好呢。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冯七若有此幸,也是他和四姑娘命中有缘,这中间,又有我什么事?既本就与我无干,我只管坦然相对,祝他们良缘永结也就是了。”

遗怜一番绸缪尽数落空,气个仰倒,没忍住白了元暮江两眼。她要好好看看面前这个能把自己气得两眼发昏的大善人,好好的媳妇拱手相让,元暮江头顶上那玩意儿,真是摆设不成?

元暮江却没觉出哪里不好,继母不说话,他跟着闭紧嘴。眼睛有意无意,又去看遗怜腰间松松系着的那个荷包,粉蝶戏花,针脚很别扭,只是自带一股冷香,沁人心脾。一般来说,况遗怜的用物是不会熏香的,她鼻子不好,闻了气味重的东西就会从早到晚“阿鹊”。

真奇怪,那袭人香气,是从哪冒出来的呢?元暮江想这事,呆呆想了一路。

回了府,先去寿春堂见老太太,今天的事,合该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老太太听完前因后果,也没多的话,想是对这件事早有预料,只吩咐丫头们传饭。祖孙三代安静吃完午饭,遗怜便借口服侍老太太歇晌,叫元暮江先回去。

学里只有半日假,秦师父下午还要考校功课,元暮江不敢怠慢,便恭敬地告退。

上了年纪的人,一向没什么好觉可睡,老太太说要小憩,一双利眼却炯炯有神,看着像憋了多大一口气似的。

姜家这门亲,老太太是舍下脸子求人办的,一开始那家里也是欢欢喜喜应下,如今却又摆出一副犹豫不决的嘴脸,这不等于大耳瓜子往老太太脸上招呼吗?她不生气才怪。

遗怜先前已替姜家开脱了两句,也往自己身上揽了些莫须有的罪名,此时在老太太床前坐着,倒不好再多话,不然显得她胳膊肘往外拐,老太太又该疑心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了。

檀香快燃尽的时候,遗怜站起来添。老太太趁她背身的功夫,说了句:“老三家的,难为你了,这样一个傻儿子,难为你还肯尽心尽力待他。”

这样的话,遗怜素来信一半不信一半,又回身走到老太太身前,往她腰间垫了一方引枕,回道:“母亲说哪里话。小五的性子,就是那样,没什么心眼,媳妇又不是第一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