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这件事没有引起天子和虎贲中郎将的重视,两人谈的依然是朝事,相谈甚欢之时,直到李宣在外请示:“陛下,长公主近侍来传话。”

李宣是个谨慎的人,王蓉也不会无故打搅,王寂让李宣进来回事。

李宣踏入殿内,垂眸道:“那侍女匆忙赶至,说是公主让她前来奏报陛下,有顶顶要紧的急事请陛下移驾长秋宫。”

这倒奇了,语焉不详。王寂见韩奇肃穆而立,莫非与那女子有关。

阿姐从未这般着急,王寂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他扔下毛笔,让韩奇先行退下,带着近侍一起去了长秋宫。

只是到了长秋宫,殿门紧闭,守着殿门的云舒忙叩首:“陛下驾到。”

殿门这才缓缓打开,王寂将将跨入,被王蓉一把扯了过去,长姐眼睛红肿,脸上却带着喜色,她道:“你快看看这是谁?”

王寂移开眸光,视线落于殿内唯一的陌生女子身上,他瞳孔一缩,面露狂喜,唤道:“萱儿。”

王萱见她一身天子服,金龙不可逼视,与王萱记忆中的三哥大相径庭,一时不敢上前相认,只是听到这声熟悉的“萱儿”,王萱忍不住热泪滚滚,哽咽道:“阿兄。”

王寂走上前去,虚虚地抱了一下小妹,他眼底也有一些湿意,颔首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以后你是大魏的公主,再也不会受苦了。”

王寂转过头去看皇后,姜合光转身回了座位,帝后二人落座,两位公主左右分别坐下。

“萱儿既然找回来了,以前说她躲命数之劫,被老道士指点避去观中修行,如今功德圆满,劫难消除,自然要鸾驾回宫。”

说到此处,王寂失神片刻,王蓉与王萱皆未察觉,姜合光却不动声色睨了他一眼。

王蓉接道:“这些年我寝食难安,当年长安城破,韦明远带着我,陛下带着大郎,兄长带着萱儿,这一路上,我与大郎皆有惊无险,只有阿妹被弄丢了,阿妹原是要坐陛下那匹马的。”

王萱忍住泪意道:“阿姐怎可如此自责,那匹性子烈,不允陛下带我,几番撅蹄欲摔我与兄长落马,是我胆小害怕,这才与侄儿换了马,要怪都怪我不中用。”

话说着,两位公主又哭了起来,真是世事无常,谁知道大兄会将妹妹给弄丢了呢,而骑术超群的陛下偏偏遇上了降伏不了的烈马。这一换马,险些误了王萱一生。

也因为此事,驸马后来将年幼的长子扔去了军中,她也忍得下心,若是没有换马之事,看她会与驸马干休。

姜合光柔声细语的劝着两位公主,王寂沉默不语。

王蓉用帕子擦着眼泪,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她既然回来了,我打算让她随着我去公主府住一段时日,我们姐妹在一起说些体己话。”她含着眼泪对王萱一笑,道:“驸马已经被我撵回侯府,妹妹只管与我住下,阿妹,你随着阿姐去公主府,可好?”

王萱不懂宫中规矩如何,迟疑未答,但是相比宫里,她确实更想跟长姐在一起。

王寂转头问姜合光:“皇后以为如何?”

妹妹是皇后家里寻来的,不好此时将她撇至一旁,总要先问过她的意见。

姜合光温柔一笑,体贴道:“自然按照阿姐的意思去办。”

如此,王萱回宫后,先不住宫里,随着王蓉去了公主府。

王蓉亲亲热热的挽着王萱,在她耳旁嘀嘀咕咕,王萱安静地听着,被长姐带出了长秋宫。

待两位公主离开之后,夜幕已然降下,奴婢们窸窸窣窣地将宫灯一一点燃,帝后二人仍坐在原位,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良久,王寂正欲开口说话,姜合光道:“陛下不问我如何找回的妹妹吗?”

说完,也不等王寂答她,很不端庄地打了一个哈欠,平日里礼数周全,将皇后的规矩守得牢牢的,此时却懒怠粗疏。

她边往内寝走,边道:“陛下宵衣旰食,臣妾可比不了,臣妾困倦了。”

王寂仍然坐在原位,走也不是,留也不好,他望着殿外朗朗夜空,帝星黯淡无光,一副灾劫降世的末世之相。

作者有话说:

第一行取自两首诗,白居易钱塘湖春行,武元衡春兴。这是周一的更新哈,也可以当做补周四的哈,不是加更哈。

王寂:有种要死的感觉。

我绝对是给男主疯狂置障的作者了。

? 70、害怕

两位公主在宫里落钥之前出了宫, 此时二人正坐在马车上朝着公主府方向驶去。

一上马车,方才在长秋宫不便问的,王蓉开口问了:“你跟亲人失散后, 到底去了何处,这些年音讯全无, 陛下攻下长安后, 一直暗暗查访,于周边郡县大肆宣扬换了新天子,南阳王氏入主长安, 你落脚处没有听说过吗?”

长姐还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王萱拆掉低髻,将乌黑浓密的发丝分开,头皮上居然有一道陈年旧疤。

她叹道:“那日长兄带着我,遇到一股乱兵,兄长御敌无暇他顾, 我从桥上跌落下去被水卷走, 脑后磕在河床上留下了这道疤。”

王蓉还未听她说完前因,眼泪又刷地落下, 掉得又凶又急, 磕到这个地方是会要人性命的,可见当时有多凶险,她轻抚着王萱这道疤痕, 疼惜道:“还疼吗?”

王萱摇了摇头, 时过境迁, 早就不疼了。“许是老天觉得我命不该绝, 居然被我抓住了一块浮木, 在河中漂浮了许久, 挣扎着上了岸,混在逃难的人群中浑浑噩噩地朝前走,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我磕破了头,很多事想不起来,但心里觉得自己应是有亲人,有些儿时的记忆总会出现在脑海里。”

王蓉将王萱搂在怀里,眼睛哭得红肿,道:“我苦命的妹妹,怎么偏偏叫你碰上了,你从小柔善,蚂蚁都不敢踩,老天真是不公。”

王萱道:“其实也不算命苦,起码我活了下来。”

“后来呢?你在哪里过活?又何时想起来的。”

王萱叹了一口气,道:“逃难的路上,我遇到一个男人,他是在长安城做木工活计的。”

听到此处,王蓉迟疑了,只是王萱很是坦然地说道:“我看他为人老实本分,便跟着他回了村里,嫁给了他,只是那村子很是偏僻,等闲没有生人进村。”

王蓉面露惊容,萱儿与她们失散时只有十二岁,何时嫁的人?

王萱道:“阿姐不必多想,他的确是个好人,我嫁给他一直没有圆房,只是有个名头在村里住下,他总说待日后我想起来就带我回家去拜见父母,只是前几年,我的头疾频频发作,吃了不少药,他花光积蓄后,便跟人进了山,头几回收获颇丰,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时间,马车内沉重压抑的气氛蔓延开来,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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