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还真被问住了,总不能说先笼络住王寂,再治死那个村妇。
姜合光瞧着孙氏的神情,惊疑不定,颤声问,“舅父他…他没有做什么事吧?”
孙氏也是为这个事情进宫的,只得俯身在姜合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还未完,姜合光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贴身宫女绿伊赶紧稳住她。
此时,她方寸大乱,脑内只回响一个声音:陛下知晓否?陛下知晓否?陛下知晓否?其回音不断,似乎在质问于她。
姜合光惨白的脸色也把孙氏唬了一跳,不禁内心埋怨:这孩子真是经不住事儿。但他们也是怕了,之前没有告诉她王寂成过亲这事儿,让姜合光闹成这个样子,这人都被接到眼皮子底下了,绕是绕不开了。总得让姜合光先心中有数,免得着了那女人的道。
孙氏给她拍背,被姜合光扭开了身,眼眸直视孙氏,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舅父还想做什么,立刻停下,否则就是逼外甥女去死。”她喘了一口气,又道,“舅父舅母俱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长辈们最清楚不过,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们一定知晓。”
“放心,这话,我一定带给你舅父。”孙氏也做了保证。
一时间,二人又沉默了下来。
孙氏打量了殿内各种摆设,无一不精,对姜合光说道,“这长秋宫历来是皇后居所,果然精美。”
姜合光抿唇不语,心道,也就是她先到先得罢了。
“你母亲早逝,你从小在我们跟前长大,那般小的一个人儿就那么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我与你舅父没有女儿,把你当亲生的一般,还会害你不成。”孙氏动之以情,“如珠似玉养大的孩子,自然要为你找一个能配得上你的夫婿,你看看如今,你舅父可有选错?”
姜合光欲言,孙氏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虽然成过亲,但是他先娶的那女人出身乡野,如何能与你比?论出身,你尊贵她卑贱,论容貌,那些奴婢也瞧见过真人,不过如此,论贤德论情分,这两年,都是你跟在陛下身边服侍他,尽妻子之责,陛下与那人三年未见,未必多看重。”
听到这些话,姜合光是一概不信,她先前只伤心王寂居然娶过亲,置她于何地,内心气他。至于那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从未想过。如今仔细听来,舅父居然派了许多人去杀她,既然这么多年没有管过此人,为何这个时候偏偏又要动手了?只能是陛下看重让舅父感到了危机。姜合光不禁想到,成亲后,王寂待她好,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为了…麻痹舅父,她心中甚是不安。
宫宴结束,孙氏也早已经走了,姜合光环抱双膝,不禁想到,他此时在做什么?
***
王寂与管维用完膳食,奴婢进来撤下碗碟,等人都退下后,二人这才开始叙话。
“来的路上很冷吧?”风雪中赶路,一定吃了很大的苦头。用膳的时候,王寂的眸光一直在管维脸上流连,跟三年前相比,她瘦了许多,褪去了所有的稚嫩与青涩。
管维敛眸,缓声道,“还好。”
王寂心知她还拘束着,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他并不善于处理这种情况,只能相对无言。
管维饭饱有些犯困,只能强打精神听着沙漏声。
王寂看出来了,只好重起话头,“路上怕不怕?”
管维心中一突,抬起头来,神情很认真,“护送的人很妥帖,并未感到不便。”
王寂明显被她郑重其事的样子搞愣了,从他进门开始,维维不是按礼纳拜,就是垂首敛眸,比宫中之人还礼仪全乎,这还是头一遭,她抬头看他,与他眸光相碰,王寂不禁笑了。他高兴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明日让人好好赏他们。”又低头柔声问管维,“好不好?”
管维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心里有些慌,只得呐呐答一个好。
王寂离她只有半臂距离,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中无所适从,明明曾经那么亲密,如今却恍如隔世,仿佛两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管维见他一直不走,终于忍不住问,“陛下明日还要视朝吧?”
王寂又笑,“不会,朕也得休沐。”
管维不懂这些规矩,她只想知道王寂什么时候可以走。
王寂看她实是很不自在,只得依她,“今日宫中摆宴,我也累了,先去歇息了。”也不即刻就走,就这么看着她。
管维疑惑他为何还不走,突然想明白,心中一个激灵,正要行礼恭送。
王寂扶住她的身子,粗糙的手指从她的臂上慢慢的挪开,“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王寂走后,管维才从碧罗口中得知,这里是陛下的寝殿,她这是把主家给赶走了?管维心中很是懊恼。
梳洗完毕后,哪怕再困,身下的龙床上犹如烙铁般贴着她清瘦的脊背,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姜合光风雪夜产子,不光王寂记住了,还会影响后面的剧情。
4、夫人
王寂离开后,深觉疲倦乏累,本打算去西厢就近歇息一晚,但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去了往千秋万岁殿。
王寂去而复返,李宣赶紧迎出,行礼后跟上去,琢磨了一下王寂的突然之举,试探道,“陛下可要去看看小殿下?”
这千秋万岁殿跟长秋宫只隔一个宣德殿,宣德殿来不及修缮,一直没有人住进去。
王寂斜睨了一眼李宣,“罢了,夜已深,不要再去打搅他们。”
李宣示意宫女去服侍王寂更衣,刚碰到王寂衣袖,王寂不允,“这儿不用你们了,出去吧。”让屋中所有宫女退了出去。
李宣上前听用,王寂也是摆了摆手,自顾洗漱换衣,边问:“公孙离那边如何说的?”
“跟前些日子的说法一样,说生产时身子吃了大亏,只要好好调养,应无大碍,过些时候就好了。”这个过些时候大有深意,要过多久,得看长秋宫说的才算。
“不拘什么药材,给长秋宫那边送过去,若是宫里也没有就找人置办,实在难寻的,就报给朕来安排。”
李宣赶紧应诺,“奴婢用心记着呢。”
“孙氏又来找她说了什么?”王寂也没有问李宣的意思,所以李宣也就没有应答,仿佛这只是一句简单不过的牢骚话。王寂为人克情忍性,但是最近常常控制不住怒意,叫身边的人更加战战兢兢,不敢大意。
王寂琢磨了一下最近这些事儿,归根结底这账要算到武安侯的头上,孙氏进宫跟长秋宫那边一顿浑说,激得好好的人硬是早产,差点一尸两命。他的确派人去接管维入宫,但也顾念姜合光有孕在身,怕出了意外,所以入京的时日刚好落在姜合光产子之后,就是晚生几天也不打紧,行程走慢点,路上安排妥当就是了。可也因为大郎诞生的缘故,武安侯那些人催着立后立太子,他岂能如他们的意,所以才叫人带着管维快点进宫,因为这封催信,让路上的安排出了纰漏,差点惊吓到管维。王寂实不忍心让她看到这些事,当时给樊登的旨意就是要将人无惊无扰风平浪静的带进洛阳。
王寂将布巾盖到脸上,内心叹息,维维与他生分了,他自然知晓这不是许久未见带来的生疏感,多少夫妇离散,相逢时却激动难分,维维待他生疏,拘谨,还有隐藏的一丝冷漠,跟记忆中那个温柔可亲的少女完全不像,这都是因为他负心薄幸停妻另娶的缘故。
当年之事,他本就觉得不妥,本是拒了的,结果韦明远这个混账冒他之名跟杨茂谈判,他得知时已经箭在弦上,要么娶,要么就死战,连韦明远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人拼光,他何尝不知道其余人怎么想的。军心不可用时,就是强打下去,也只会败得更快。
他将韦明远痛打了一顿,到时让他自己给维维去赔罪,结果这混账咧着嘴巴说他一定跟维维赔礼道歉,跪着都行,结果人进宫了,韦明远根本不搭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