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普通士卒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许久未现身的聂云娘忽然出现,身旁跟的又是天子亲军,猜想定是营救聂云娘所致,既然鲁侯得救,天子定然无恙。

他们也不敢深思天子如今身在何处,定然是救回聂云娘后回了中军等候消息。

凭着一股“天子无恙”的信念,万军齐声高喊:“贺万寿”。与蜀军奋勇拼杀。

再过十日,天子寿辰。

自此,许琅好不容易等来的攻守易势,情势再度倒转,魏军彻底占领了蜀王宫。

而此时的燕来别院,残了一臂的马诚面色苍白,与剩余的伤兵紧守着院门,扑上去的五名亲卫,两名轻伤,一名身死,最后一名重伤昏迷,王寂,亦如此。

凭着一股极大的意志力,王寂对马诚留下话来:去蜀王宫。

马诚身受重伤,他这副样子去不得,不然军中必定生乱,他用水泼醒本就中迷药甚深又被这股气浪震晕的聂云娘,传陛下之令,让她带着人去阵前稳定军心。

聂云娘环顾四周的惨状,皆是为她所累,只是眼下并非忏悔之时,她双膝跪在昏迷的王寂身前,俯身下拜,尔后用匕首在她左胳膊内侧横划一道,那痛意让她神智清醒,随意拾起地上的一根长/枪,领着亲卫奔赴蜀王宫。

夺下蜀王宫,锦官城的战火仍旧未平,赵恒与聂云娘领着魏军在锦官城四处清查,只要觉得可疑,或者身怀武艺来路不明,就地格杀。

天明之时,魏军彻底掌控了锦官城,随军的太医令淳于昂被拉来燕来别院,诸将这才知道天子昏迷不醒,不禁吓出一身白毛冷汗。

***

治平八年,注定是载入史册不平凡的一年。

南平内乱北驱匈奴,厉冲亲率大军来锦官城迎王寂返洛阳,只是陛下伤重,未能及时成行。

不仅如此,威服四海的天子在江山一统后,于锦官城的病榻前,颁布了一份震动天下的诏书: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

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

朕与皇后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帝后失和,天道警示,深陈既往之悔:

不该因一时错念,停妻另娶,失了夫妇之道。

虽为天子,欲不可尽,岂可以真有两妻乎?

上失其道,下无所持,致使天家失信于民。

午夜梦回,被先人痛斥其非,朕之不明,愧对王氏清誉。

朕每思此,无不汗颜,痛定思痛:

今遣大司徒、宗正持节,其上皇后玺绶,废黜皇后位,移居西宫。

此诏书一石激起千层浪,洛阳的奏表纷踏至来。

奏表里少有为皇后求情的,只因近年来王寂于后位一事上,已经给朝中诸臣数度明示,凡是反对者,或贬或诛,不一而论。

大部分都是为太子王端,奏表里险些将王端夸成贤明之君初现端倪,尽是溢美之词。

王寂心中滋味难言,既然高兴太子得人心,人品端方,不负他所望,又失望于为太子尽言多为洛阳旧贵,尽是夸夸其谈之辈,少有诚心实意诸如太子傅杨宪,兰台令,只因一为太子师,一为子孙是太子伴读。

储君性情敦厚,臣下便喜欢他一直做下去,夸亦非真的臣服。

尔后,王寂回给顾清的奏表里轻描淡写的透露出并无废太子之意,其实顾清的奏表里并未提及此事,一为随大流问陛下安恭贺陛下攻下蜀中创万世基业,二为御史台诸事,只是他出身旧贵,还得当这个传话筒。

聂云娘于屋外等候传召,只听屋内偶尔传来咳嗽声。

“微臣叩见陛下。”

榻上置一小案,王寂醒来后,就在此间看洛阳的奏表。

全赖淳于昂妙手回春,他只昏迷了三日便醒转过来,那名跟他同时被震伤的亲卫足足十日才苏醒,险些叫人以为救不回来。

“你要走了?”王寂养病期间,甚少说话,有事也是拟条子告诉侍候的奴婢和觐见的臣属,只是他见着聂云娘,心中高兴,哪怕说得费力,也愿意开口。

聂云娘行礼后,恭声应道:“是,臣不日就要启程。”

听罢,王寂的脸上露出笑容,颔首道:“蜀中物产丰饶,蜀绣更是个中翘楚,还有一些古怪的香料,你都带过去给她,她喜好弄些新奇的吃食,让她琢磨去吧。”

她行宫的日子过得有趣,样样觉着新鲜,召女童给音音伴读,惹得于学业不上心的音音发奋图强,又在白家村办书院,将管府的藏书借阅,又似回到昔年那个满怀热情的小女郎,想到此处,不觉莞尔。

王寂又想到一些之前有人提过的有趣之物,提笔添加在单子上,一并带回去给她。他这添那加的,不拘贵贱,只要他未曾见过,觉着有趣又好玩的,都想搬去给管维,又是数十箱子,堆叠在长长的车队上,准备跟随聂云娘一起去行宫。

聂云娘迟疑片刻,垂首道:“臣想向陛下辞去军中职务,往后天下安定,用不着臣出生入死,不瞒陛下,此战后,臣身心疲累,不适宜长留军中,只想过一些平静的日子。”

王寂对她所做的决定毫不意外,沉吟道:“钱明此番迎回渔阳长公主,立下大功,朕欲封赏于他,他在洛阳有家有室,也不好叫他们大好的夫妇总是分隔两地,他升迁太快招了旁人的眼,名声上不大好听,若是叫他一直留在行宫随行,恐有碍维维的名声,你既不想留在军中,索性去行宫接替钱明。”

钱明升迁太快,隐隐绰绰有人传他靠后妃裙带,根基不深,仕途又顺风顺水,自然要付出代价。王寂心中早有打算,只是忠心可靠的人难寻,使得顺手更不容易,一时想起马诚,断肢难续,不觉心中黯然。

他一时不敢给管维随意换人,且管维答不答应犹未可知,如今换上聂云娘,管维定然是肯的。经此一遭,蜀中的变故会让聂云娘心甘情愿不计生死地护卫管维,比钱明更为合适。

王寂心里盘算着给钱明换个容易立功的官职,如今九州再无战事,只能往边地去打匈奴或是南蛮,往北往南他还未想好,只要他在边地结结实实地立下战功,以后还有何人敢说他靠裙带关系,只会颂扬管维是伯乐识千里马,唯才用人。

聂云娘听着陛下一口破锣嗓子拉拉杂杂地给她讲了一大堆话,期间伴随着不停地咳嗽,说得这般细致自然不是讲给她听的,只是要她在中间传话而已。

“臣领旨,谢恩。”

一番谈话后,王寂将聂云娘去行宫拜见改成上任,从此,长留管维身侧。

聂云娘走后,王寂才感到疲累,他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意,闭眸养神,又落笔下了一份诏书发至洛阳。

天子殿从南宫却非殿移至北宫德阳殿,南宫的尚书台,兰台等朝中机构尽数搬去北宫,着韦明远和周昌一同办理搬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