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依军令行事。”
赵恒只得从命,眼睁睁地瞧着陛下带着马诚等数百名亲卫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咬牙,另率大军杀向蜀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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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轰隆隆地攻城声音瞒不住人,聂云娘暗自积攒着力量。
如今别院内人心惶惶,那个许璋留下的侍女无暇顾及她,也忘了给她喂药,一心期盼着许璋带着她逃出去,毕竟她如此忠心得用,榻上也肯配合那些贵女放不开手脚的花样,主子垂怜得很,定不会丢下她。
想到此处,侍女又暗自责怪聂云娘不中用,若是顺服些,勾得主子丢不开手,纳她进了蜀王宫的大门,怎会让她惶惶不安地留在别院当牢头,期盼着主子还能想起燕来别院有她这号人儿。
待侍女进屋后,身子软绵无力的聂云娘仿佛恢复了几分力气,手中的碎瓷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上侍女脖颈,低声道:“若是不想死,带我出去。”
那侍女惊慌失措,抖着嗓子,“出不去,主子说了,谁出去就是一个死字。”所以,哪怕城中混乱,她也不敢跑回蜀王宫。主子手段酷烈,她不敢去赌。
“少废话,不出去也一样是死。”又将瓷片往她脖子上抵得更深,若是狠狠一拉,割破喉咙,即便是死也会痛苦万分。
侍女将心一横,哆哆嗦嗦,“好…我带你出去…”
聂云娘捉了侍女领路,一路避开看押她的侍卫往院中去,只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
王寂率着亲卫赶来燕来别院之时,说来也巧,正好遭遇许璋的人马,两厢在巷道里开始厮杀,一边是幽州突骑选出来的铁血汉子,一边是蜀中招募的死士刺客,居然战了个旗鼓相当。
许氏父子眼看大势已去,实难料到王寂所率之兵居然有如此可怕的韧性,明明分兵后士气低落,明明几番攻城久久拿不下,死伤无数,军心濒临崩溃,却每每都能吊住最后一口气,魏军还未溃,蜀中居然先顶不住了,许氏父子只好按照既定的方略逃跑。
许璋临时改了主意,也不知心里存了何种莫名心思,居然并未往西城门方向奔逃,却朝着反方向的燕来别院而来。
王寂也没料到,他让赵恒去攻蜀王宫捉许氏父子,居然被他在燕来别院门口堵了个正着。
两方都未能料敌于先,于燕来别院狭路相逢。
许璋瞧见王寂不去攻占蜀王宫,居然先救聂云娘,心中燃起滔天怒火,阴恻恻道,“果然是老相好,只不过这些年在你的调/教下,床榻上毫无长进,可见还是跟着我时像个女人样儿。”
聂云娘听到许璋在大庭广众之下,陛下面前抖落与她的阴私,依然面不改色,毫无羞窘娇态,此时,院内的死士也围了上来,聂云娘盼来了援军,而且是陛下亲至,两方仅是一墙之隔,心中大定。
一掌打晕侍女,背靠着廊柱,警惕地盯着围上来的死士,她缓缓开口,低哑的声音传至外面。
“回禀陛下,许璋名义上是许让的嫡长子,实则是许让与妻姐私通所生的奸生子,顶了安东侯府世子的名头许多年,许让的正室生不下儿子,为了跟庶子相争,捏着鼻子认下丈夫与亲姐的私生孩儿,这才有了大名鼎鼎的蜀国皇太子,不论蜀王宫还是安东候府,真是一门的男盗女娼,寡鲜廉耻。”
这些阴私并非无人知晓,只是许氏势大,无人敢提,如今被聂云娘当头揭破,明日定会传得街知巷闻。
许璋弃了王寂这头,发疯一般朝着燕来别院冲来。
围住聂云娘的死士正欲动手,暗处射来一只冷箭,虽未将那名死士射死,也瓦解了试图擒拿聂云娘的意图。
许璋冲进院门,月光下,聂云娘面色如常,眼如陌刀,与他遥相对。
“我当日想过带你走,是你不愿意跟我,你恨我好没来由。如今,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
聂云娘见他状若癫狂地冲进来以为是恼羞成怒欲取她性命,未承想,这是与她谈情?
若是与他生死相搏,她愿意奉陪到底,但是与他掰扯前情旧爱,她都懒得开口,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她与许璋是敌对双方,并非痴缠儿女。
两方人马一路打进院内,王寂提着寒光凛冽的龙渊剑,瞧着院内对峙的两人,不知被哪句话触动心肠,素来奉行话不多说提头来见的王寂,多此一问,“这个男人,你还要不要了?”
此时,聂云娘不仅觉得许璋莫名,甚至陛下都有些不对劲儿,她单膝跪地,冷然道:“他与我毫不相干,但凭陛下发落。”
王寂深深地看了一眼决绝之姿的聂云娘,虽然攻下蜀中胜利在望,北调的大军与并州大营会合驱逐匈奴也不会太久,此战胜,九州烽烟彻底平息。他略做修整班师回朝,江山一统,平生夙愿达成,可他心中并无任何鼓荡躁动的兴奋和满足,却有一丝沁凉的寒意萦绕在心间。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王寂提着剑与许璋战在一处,数十回合,周遭不断有人倒下,手起刀落,许璋被枭首。
抛掉许璋的人头,蜀中事彻底了结,值得庆幸的是,聂云娘平安无事,他总算没有辜负维维所托,让她再度失望,不然他有何面目站到管维面前。
忽然,庭院中传来一道毁天灭地的巨响,王寂不假思索地朝着向他复命的聂云娘扑过去。
聂云娘被一股大力扫翻出去,她手脚不利索,脑子也有些混沌,只听周遭惊恐地呼喊:陛下。
她抬头一瞧,天子倒在乱石堆里,四五名亲卫将他压在底下,其中也有马诚,四处血流成河,聂云娘脑子嗡地一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108、废后
与之前的逆境、困境相比, 此时,魏军才真正到了绝处。
巨大的爆炸声音传至远方,甚嚣尘上, 只听周围响起巨大的嘶吼声:
“伪帝伏诛,杀光魏军。”
一阵阵嘶吼彻底传开。
机缘巧合下, 许璋从方士手中得来这些威力巨大的黑药, 因剂量有限,又是方士偶然所得,几经试验, 增加些许, 也是杯水车薪,无法大规模用于战事,否则,魏军定然有来无回。
若是魏军攻入城内,许璋无法判断其必经之路, 毕竟黑药不似弓箭, 可以铺排甚广,只有一处, 王寂定然到场, 乃是蜀王宫正殿,只是许让贪生怕死,不允许璋将黑药埋在宫中。
思来想去, 他将这些黑药埋于燕来别院, 若是王寂与聂云娘有染, 想要英雄救美, 定然让她与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许璋心知, 这种可能性极小, 并不就真的做了指望,毕竟王寂乃是一方霸主,怎会为了区区儿女情长,舍去亲率大军攻占蜀王宫成就大业的美梦,为了一女子离开中军亲涉险境乎?
事到临头,许璋反悔了,不想叫聂云娘白白炸死在燕来别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觉得不可能前来的王寂偏偏到了燕来别院,许璋寡恩薄义了一辈子,因私情生出的一点子真心,偏偏让他送了性命。
许璋身死,他手下的死士再无顾忌,引爆燕来别院埋下的黑药,蜀军有人事先知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让庶三子许琅率残军借着这股势头开始反扑,而魏军中有人知道陛下去的正是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禁心生寒意。
此消彼长,眼看好不容易攻破城门的魏军因这震荡的消息要全军覆没。
千钧一发之际,聂云娘手持长/枪带着百来骑天子亲卫杀向蜀王宫,一边于乱军中喊话:“陛下无恙,死的是蜀国皇太子许璋,儿郎们,随我冲杀,夺下蜀王宫,为陛下献礼,贺万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