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便是。”他只是用此事吓唬过管维,不管正妻还是卑妾所出,孩子长大总会明白真相,不是管维自己亲生的儿子,他都不会做此考量。
只要不是自己遭殃,哪管别人瓦上霜,姜合光才不管哪名女子这般不幸。
她回到坐榻上,王寂也回到了御座旁,一时,殿内寂静了下来。
隔间小厢房的管维心急如焚,只盼哪个大胆的奴婢闯了进来,让殿内二人不要再说下去了,又担心那奴婢没有去殿内,却来这边找她,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她后悔死了,后悔没有见着二人时,面不改色地离殿,生生被闷了一耳朵怪话。
管维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儿,走出去,不要紧,反正不是她说的,与她无关,就是迈不出一只脚。
她将挂在壁上的一袭红布死劲扯了扯,红布往下微微一滑,管维连忙撒手,又恼恨地想:凭甚是自己做贼心虚。
作者有话说:
我不能再失去小红花了。
姜合光:5555,大骗子
王寂:无语
管维:赶紧让我出去先。
? 98、摊牌2
“你终究是如意了, 管维给你生了一个好儿子,你当我不知他害得大郎二郎被杨太傅责罚…”
王寂的耐性渐失,冷冷地打断她, “他们受罚是学业不精,与翊儿何干, 尤其是二郎, 但凡你多用些心,不要只顾着太子,他也能上进些。”
姜合光闻言蛾眉一挑, “你都对他不用心, 凭甚要我用心,儿子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
“他们都在却非殿读书,我只要在宫中,日日过问其学业,在你口里如何是我不用心了?”王寂不知她这埋怨从何而来。
“你扪心自问, 待二郎和三郎可有不同?”
原来是跟翊儿比, 王寂淡道:“大郎二郎都是你亲生的,你待他们也是一般无二?你想给二郎争一样的疼爱, 为何不先给他挣一挣太子之位?我若是改立王竣为太子, 怕是你比朝臣都要先跳起来反对。”十根手指尚有长短,何况父母对子女,精心教养已然尽责。
“长幼有序, 凭甚说我是偏心, 是你自己偏着管维的儿子, 才来混淆视听。”
王寂将一支毛笔拿在手上把玩, 慢条斯理道:“在我这里, 论贤不论长。”
姜合光的心剧烈震颤, 他居然如此轻易地脱口而出,顿时面色惨白,“你好狠的心,将端儿当做磨刀石来使,他做了七年的太子,你如何就知王翊一定贤,而不是戾…”
王寂将手中毛笔啪地一声丢在案上,眉眼处罩上寒霜,呵斥道:“放肆。”
姜合光冷笑道:“我骂你无耻,你都不动怒,说了王翊,你便恼恨起来。”
“再是直抒胸臆,想说甚就要说甚,也要有分寸,即便我对你心存愧意,诸多忍让,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容忍限度,愚蠢的话不要说,说出来只会让自己难堪,为何这个道理你到如今都不明白?若我是个暴君昏王,你也会如此敢言吗?管维尚且不敢,要一试再试,你又何来的底气,朕一定会体谅你。”王寂脸色冷漠,凤眸里厉色一闪而过,“连管维,我都放弃过,遑论是你,不要学她,你也不是她。”
话到此处,姜合光凄然一笑,“是啊,我不是她,安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只是我还想再放肆一回,陛下,你爱过我吗?哪怕一丝一毫,有没有?在常山郡的将军府,在邯郸的萧王府,对我有没有一刻的心动?陛下,我要你对我说实话,就当合光求求陛下了。”
王寂叹道:“姜合光,你懂甚么是爱吗?若是我此番离京身死益州,叫你殉葬,你甘心吗?我死后,大郎就是后继之君,你就是当朝太后。非我为难你,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不愿意,不甘心。生死相随,谈何容易,可曾经有人,她愿意。”
见姜合光欲反驳,王寂摆了摆手,“你用绿伊试我,后又执意召采女入宫,姜合光,你其实也不信爱,否则不会总在旁的女子身上做文章。”
他仰起头,语气飘忽。
“既然管维如此好,她做了皇后,定然极得你意了,若是当初她做了皇后,我做了夫人,你也会怜惜我?而不会将我遗忘在冷宫不闻不问?”
忽然王寂笑了一下,“我还真想过她当皇后是何模样。”只是此时发笑,显得有些诡异。
这一刻的失态稍纵即逝,王寂正色道:“人若重来,天性难改,我确实会加倍补偿于你…”
听到此处,姜合光苦笑道:“陛下此话叫我后悔做这个皇后了。”
王寂摇了摇头,“她应下做皇后,就会担皇后之责,依她的为人必会善待后宫妃嫔,只是天长日久,人心不足,她越善待于你,我就会越是疑惑她为何无动于衷,越会想起当年的她是何模样,放在心中暗暗计较。多深思细思量,你我迟早又会回到今日的境地,只是耗时更久,更难挽回。她若不再爱我,反而好些,过自己的日子就是,若是她放不下,恐天不假年,留我一人余生悔恨,如此想来,倒是我的幸运了。”
“你道为何我明知你不爱听,也总要提起她,她不与我往来,我便一直悬着心,犹如妾妇进门,主母不喝茶,我便惶惶。”姜合光说得极为可怜,她道:“我知道,她容不下我,我才害怕。”
听她所言,王寂抬眸看了她一眼,“非她不能容你,是她不能容我,而你,是我不想再容。”
姜合光的胸膛剧烈起伏,只是强作冷静地听他继续道:“你问我记不记得常山郡的将军府,那时我跟陈肃两军交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险些阴沟里翻船,只能退回将军府休养,再另寻他法谋取邯郸。你我成亲本就无甚柔情蜜意,我婚后离府,一路征伐,对你不闻不问,更谈不上体贴照顾,但我伤重之时,你衣不解带地照顾于我,彻夜守候至一旁,人非草木,我心中很是感激。”
“你说的这些,我都忘了。”显然口是心非。
王寂又道:“可我心中只有感激,瞧见你时,越是愧疚想要弥补,但我初遇管维之时,眸光落于她身上便移不开眼,可笑还觉得自己是路见不平的侠义心肠,实则我与那李崇无甚区别,只想知道她家住何处,可许了人家?”
忽然隔壁厢房传来一阵异响,似是打翻了东西,王寂眉目淡然,道:“许是音音养的狸猫又在捣乱了。”忽然高声喝道,“关殿门。”随后又对姜合光解释,“那猫极为嚣张,免得她进来搅乱我的案几,弄得殿内都是墨。”
姜合光听了一番所爱之人对旁人诉衷情,心如乱麻,哪还管猫不猫的。
不一会儿,关了殿门,殿外有人隐隐绰绰的晃动,姜合光无意留心,王寂也没有再管,只是不再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问:“猫捉到了吗?”
传来李宣战战兢兢的声音,“捉,捉到了。”
王寂颔首,“既然无事,打开殿门。”
“陛下真是不欺暗室的君子了。”
“如果这就是爱,那我爱了管维,可我若是在街上遇上了你,只会觉得你是个顶好看的姑娘,仅此而已,你我萍水相逢,只是匆匆过客。”
姜合光望着王寂,知晓这是最后一回与他毫无保留的深谈,也是唯一一回。
“陛下高估我了,在真定时,我带着绿伊去一座茶楼,陛下当时只做寻常打扮,顺着楼梯往下去追什么人,我迎面上楼,你撞上了我的胳膊,草草赔礼后,便去无影踪,成亲后,我总在想着你几时能想起来,既甜蜜又苦涩。我的确曾经出现过,可陛下从未留心,哪怕一句好模样也未有过。”
虽不似管维过目不忘,王寂自持也是耳目敏锐,只是的确想不起他曾遇过姜合光。“若有来世,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