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迟早要来。

让一直跟在翊儿身后的李宣将他带去寝殿擦洗。稚子澄清的眼眸左右移动,各瞧了一眼,乖乖地离场。

王翊离开后,姜皇后忽然发问:“陛下要出征了,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我吗?你就不怕前脚出征,我以皇后的身份让你后方不稳,呵,想来我这个皇后没甚用处,又无外戚帮衬,陛下觉得无足轻重,很放心了。”

王寂不欲跟她在半道儿上掰扯,只是加快了脚步去往前殿,他在前面走得飞快,姜合光也不管不顾,前后脚进了殿。

“陛下明明留话给我,说来日方长,不拘一日,这就是陛下的来日方长?长在何处?陛下的来日方长就是天长日长地互不相见吗?”

管维本是来却非殿找王寂,结果扑了个空,李宣黄尾皆不在,旁的小奴婢并不敢放人进正殿,是以带她去了隔壁那间小厢房。

去了一趟鲁侯府,她有些疲累,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养足力气好跟王寂掰扯云娘之事,只是她刚听到正殿那边传来些响动,欲去找王寂问个清楚,结果走到门口瞧见姜合光跟着王寂进了殿。

管维心中甚是尴尬,不想与他二人照面,准备先回北宫,只是她刚要出去,瞧见黄尾也过来了,便将她堵了回去。

须臾一瞬,王寂定然已经面朝大门,管维不好再出,只好退回厢房再做打算,更尴尬的是,这厢房居然能清清楚楚听清姜合光说话的声音。

一时,她居然将自己投入这般进退不得的窘境。

作者有话说:

? 97、摊牌

王寂和姜合光同处一宫, 却甚少见面,他不往后宫来,姜合光拦过他几回, 皆被他轻描淡写几句话给打发了,她拉不下脸来过多纠缠, 只能日复一日地想着前尘旧事,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殿内没有留人,王寂思索着她方才问的“来日方长”是几时发生的事。

“你就与我无话可说到如此地步吗?”她连番发问,他一言不发。

想不太起来了, 王寂内心有些尴尬, 更有疑惑,只能稍作安抚。

“你如今还是皇后,何谈处置不处置?”

他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将有废后的心思抛到了明面上。

姜合光本来抱着万分之一的念想,想着他是因管维母亡, 疼惜她, 替她解围,就如当初, 他在梅林带着自己先走, 不过是看在自己出月子的日子不长,恐她身子有恙。

若只是权宜之计,她不是不能容忍, 失些颜面而已, 世人如何看她, 都不要紧, 她也不是非要抱着皇后的尊严过活, 反正她与管维就这般不尴不尬了, 总会有许多不如意之事。

亲耳听他说“如今还是”,哪天也许就“不再是”,那些想好的最差境况被一一证实。

若是以往,她定会被这句话弄得泪眼婆娑,如今她只有满腔怒火,“若是你真的属意立管维为后,为何不坚持下去?她不要了,你才来封我,如今又想改弦易辙,废我立她?”

“我与她有夫妻情分在前,皇后之位,自然以她为先。”说到此处,王寂无奈道:“毕竟是皇后之位,我不愿意压着你也不能做,既然是以正室相迎,我不会失信。”

姜合光走上前,厉声质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你立我仅仅是为了还我正妻名分,还是为了安抚舅父旧部,让他们安心归顺于你?你难道不是权衡利弊,为了你的万里江山才假意封我,如今姜杨都不足为虑,你便不想等了。陛下娶我是形势所逼,立我也是形势所逼,皆是旁人磨你,推你,你无可奈何,唯有受之,却每每你得利,叫旁人吃亏,你就真的问心无愧?”

王寂被她这番话也闹出火气,冷眸凝视,“自娶你后,我可有故意冷落你;你舅父谋反,我可有苛责过你?你是在糟蹋我,还是在糟蹋你自己?”

姜合光冷笑一声,“这就要问陛下自己了。”

“假若我封你为后是为了杨茂遗部,付出一个皇后位,那李崇战败,我收了十万青州兵,又该付出何等代价?虽然部分归乡为民,但是留下的人不比杨茂遗部少了,可惜李崇没有一个好妹子,我白白收了他的大礼,否则三夫人之位必占其一,对否?”

见姜合光说不出话来,王寂冷道:“青州兵被分至各营,此番会随我伐蜀,李崇许是没有死,你说我该不该贴告示于天下,让他快些认个族妹送进宫里,好让我安心,你说可行否?”

姜合光被他连番抢白,心底的郁气却散了些许,只听他继续道:“伐蜀之时,我定会记得问许让有无好女儿。我王寂戎马一生,未承想过战场上赢了还得委曲求全,若是妇人裙带可安天下,那也轮不到我成事,许家定然胜我良多。”

王寂傲然道:“我取天下只在三样,幽州突骑,冀州弓/弩,汇天下精兵。我封你为后,只因你是我妻室,你我有夫妻名分,是我王家妇,并非杨家女。”

此时,姜合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悲声道:“你明明早就知道我舅父有异心,却不动声色,隐瞒于我,害我兴冲冲地以为是大好日子,结果却是你们以大郎的百岁宴来一场鱼死网破,你说你当我是王家妇,你事前可有提醒半分?你难道不是在提防于我吗?”

听她提起杨茂谋反,王寂终于想起“来日方长”是何时所说,面上一晒,“杨茂谋反,与你无干,我说来日方长只为东窗事发后叫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是他,你是你,禁足你在长秋宫,也只是不想听你求情。待过段时日,此事平息,日子照旧,让你不必只看一时的困境。”

姜合光一呆,嗫嗫道:“仅是如此吗?”

王寂颔首,“我当时便是如此想的。你说我不该隐瞒于你,不说朝中大事与后宫无干,就问隐瞒二字,你真不知道杨茂曾派人刺杀过管维?你可有与我提起半分?”

姜合光的气势低了下来,慌乱道:“事先我并不知晓,是舅母入宫说漏了嘴,我也警告过她了,你不信我吗?是不是有了此事,你一定要带管维出宫,你怕我害了她?我没有。”

王寂本不欲多说他与管维之事,又不想让姜合光以为被误解是个恶毒之人,心中生刺,郁郁寡欢,“你不要多想,我曾许诺过再不抛下她一人离开,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如今并不需要我长相伴。”说到后来,语气越发失落。

姜合光突发奇想,“若我就是个恶毒女子呢?若是管维也不似你想象那般?二人相斗,我若害她性命,你会如何?她若将我害死,你又会如何?”

王寂皱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生啊死的,谁害谁,魔怔了吗?”

姜合光双眼迷离,似沉浸在方才的假想中,少时,她幽幽叹息:“你会赐鸩酒给我,最多幽闭她。”她望向王寂,泪中带笑,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着嘲讽,“过些年,还是会忍不住去找她,便跟如今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去北宫,哪怕她给你冷脸,让你难堪,你也甘之如饴,可恨得紧。”

见她泪如雨下地望着自己,王寂唯有沉默,只听她道:“每回远远瞧见你从北宫归来,我就想,你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装给谁看,管维信了吗?我不信,我不信你非她不可。我宁可你流连后宫,在不同的美人榻上醒来,宁可你喜新厌旧,醉卧美人膝,也不要你对另一个女人一往情深。”

可是她又忍不了,她瞧见朱玉就烦躁。

姜合光哭得不能自已,一副崩溃的样子,眼泪将衣襟都打湿了,王寂给她递了一块帕子过去。

姜合光甩开他的帕子,恨声道:“我有。”从衣袖里掏出自己的帕子开始擦眼泪。“你说封我为后只为给我名分,狡辩。以往管维说,你会为子封后,可是她自己都不想做皇后,定然说的也是假话,你们两人联手骗我。”

旁边听壁角之人,此时如坐针毡。管维万万没想到,殿内二人居然越扯越远,再说下去,都要从日落说到日出了,许是听了太多别人的隐秘,她心虚得紧,生怕被人发现了。

姜合光略收拾了一番,双眼红肿,不依不饶,“你这般爱管维,若只为子嗣的缘故,何不索性去母留子,将我的儿子抱给管维养,如此你心爱的皇后和太子不都有了。”

“越说越疯,你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何来养成她的儿子,我若是如此昏聩,既害了你,又害了她。须知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端儿长大焉能不恨害他生母的人,让一名深宫女子在继任之君手上讨生活,哪怕她是太后,心性狠不起来,不知要吃多少暗亏。”

姜合光冲上前去,王寂连忙离了御座,二人绕着案几走,王寂道:“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我已是知无不言了,是你要问的。”

“你想得这般深,这般远,这般透彻,还说你没有打过去母留子的主意?”她险些与端儿天人永隔,她的儿子要认旁人为母,居然还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所图谋,简直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王寂忍不住嘲讽,“你的脑子是长歪了吗?你是正妻,不是卑妾,简直不可理喻。”

“你想给管维抱个儿子总不假吧,你又不是没有儿子,居然要去考虑去母留子的阴狠手段。自古立嫡立长,即便端儿不占嫡,也是长,端儿输了何处,只是输了我这个娘,在你心中,我比不过管维,是以她的儿子才是你理想的太子人选,哪怕她没有,你也要让她有,哪怕去偷去抢,无耻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