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女儿头上的两朵小金花,“也无人敢叫你做妾,音音长大后,可择天下郎君做驸马。”无论何人夫何人子何种身份,只要音音愿嫁,生死皆是魏朝驸马,他的女儿哪怕豢养面首都使得。
王音被父皇眸中的恣意狂狷所震慑,两行清泪挂在白嫩的面颊上,不禁呆住了。
王寂牵着她的小手立于殿中,“传旨,将今日,将近三月侍奉过公主的奴婢押去掖庭,让掖庭令严加审问,朕要以绝后患。”
他将音音抱起,朝殿外走去,“备车驾,召韩奇,去北宫。”
王寂走后,王翊拿着一根小木枝缓步慢行至殿门口,见黄尾哭丧着脸,拉着李宣去一旁说道。
“饿了,用膳。”王翊很不满到了时辰未有人摆膳。
李宣和黄尾两大中常侍伺候王翊一人,他不挑食,各自夹了一著便饱了,待殿内婢女伺候净面漱口,很是悠闲地朝着寝殿龙床去,他个子矮,爬上去不太利索,小屁股一撅一撅地,又不许奴婢抱上去。
他躺下后,安静地拉好衾被,困了,要睡觉。
王寂带着音音去了北宫,身后跟着黑压压的黑甲卫士。
陛下还未至,守复道的卫士就将消息疾传至北宫,钱明躲在城楼上不露面,不知道陛下带着大批人马所为何来。
王寂将音音交给守掖门的小黄门,很平淡地嘱咐,“带公主去德阳殿,交给夫人。”
小黄门极有眼色,跪下领了旨,带着公主匆匆离去,音音走了几步后,疑惑地回望父皇。
王寂抬了抬下巴,道:“去吧。”
送走音音,王寂坐在车驾上,手指轻轻地敲击扶手,极有耐心地等着。
望着天空的飞鸟,忽上忽下,树叶沙沙作响,“传旨,北宫开侧门。”
韩奇领命而去,在朱雀门下喊:“羽林中郎将钱明接旨,陛下有令,让北宫开侧门。”
城楼上的人小声问钱明,“开吗?”
钱明无奈道:“开。”此时若佯装不知,真的叫抗旨不遵了。
虽然王寂只叫开左右侧门,等来的却是左中右三道朱红大门齐齐打开。
随着朱红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一道素色的身影立于中门后,静静地遥望于他。
王寂面皮抽动,瞬间绷直了筋肉虬结的身躯,方才还威严肃穆地端坐在天子车驾上,此时却有些心慌。
“既然令北宫开宫门,何不索性全开?”管维面如寒霜,眉目间一片冷然。
王寂失魂落魄地下了车驾,二人的眸光均落于对方身上。
两年多未见,管维灵秀如昔,朱唇粉面,发如墨瀑,肌肤若玉,身姿绰约,时光未有丝毫停留。
再见王寂之时,管维呼吸一窒,短短两年,正值壮年的天子两鬓夹杂银丝,眼底有淡淡的青痕,虽然依然清俊威严昂藏挺拔,却失了昔日的意气风发,跟她刚入宫时所见之人仿佛不是一个人。
管维的问罪之心渐消,脸上的怒容微敛,忍不住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王寂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闷道:“那行气术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他又答应了管维不再去找方士,谁曾想,没过多久,他的白发越来越多,拔都拔不净。
“哪个问你此事了?我是问你带着黑甲卫士来北宫做什么?你是来抓我治罪的吗?”
王寂手足无措地摆手,矢口否认,“是有人在音音面前胡说八道,我一时生气才带着人来北宫。”
“音音说了什么?”居然如此大动干戈。开宫门之际,她瞧见朱雀门前,一派肃杀。
王寂不细说,只道:“反正是犯上作乱,罪不容诛。”
管维内心一颤,忽然想起昔年杨茂造反一事。
王寂扭头对韩奇说道:“将公主傅以及侍候的奴婢全部押下,殿内什物全部封存,尤其是书籍课业。”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东殿也是如此,翊儿身边的人也要筛查一番。”
脸上一片漠然的黑甲卫士领命从左右侧门踏入北宫,分成两队直扑东西二殿,押人封物。
见王寂说得含糊,管维隐约明白他所为何事,兹事体大,她既不能阻,也担心因小儿之言冤枉了人。
“我已命人去京兆尹府中带陈六娘前来问话,是非曲直,总能查个清楚。”不光如此,陈其全府禁足。
“真有如此严重?”
王寂颔首,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管维瞧,被他犹如生吞活剥的眼神弄得极为恼火,横了他一眼,王寂便笑了。
“算了,我去问音音。”管维转身走了。
王寂将将踏入北宫半步,又想到她守孝期未满,即使开了宫门也是他先带着人来搅扰,其实他只敢让钱明开侧门,好让黑甲卫士进北宫拿人,并无逼她出来之意,悻悻地将脚收了回来,望着管维离他而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王翊姗姗来迟,瞧着北宫三门大开,尤其是高大宽阔的中门很是满意,遂唤奴婢将他抱下马车,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从此门过。
王寂见三寸高的翊儿迈着沉稳的小步子打朱雀门中门进去,心里暗悔,怎地将他一人留在却非殿了?
“翊儿…”
王翊头也不回地往德阳殿的方向去,走着走着居然雀跃起来,在原地蹦了蹦,极为高兴的模样。
他还未走多远,就见他娘怒气冲冲地朝着他而来,王翊便有些心虚,模样乖巧极了,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管维一把拉过他的小手,将他带回宫门前,将手里提着的一件布包挂在他的小脖子上,冷声道:“你喜欢的物什都在里面,我教不好你了,去南宫跟着你父皇吧,日后每月来看我一两回,记不起也不要紧,权当你没有我这个娘。”
然后,将翊儿往王寂怀里一推,大声喊道:“愣着做什么,关门。北宫之人,谁都不准带走,就让王翊去。”
王寂一头雾水,从未瞧见过管维如此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去瞧爱子,翊儿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委屈地大哭起来,喊道:“娘。”
北宫三门被轰然关上,进去的黑甲卫一个接一个灰溜溜地从掖门出来,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全部出了北宫。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