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王寂骑在骏马上驰过玄武门,想着再过三日便是音音生辰,虽说小儿不做寿,总要热闹一番图个吉利顺遂,莫非她想通了,允他那日进德阳殿去。

王寂虽说自己戒不了爱欲贪嗔痴,并非修道之人,此刻的心情却像白日飞升,马踏飞燕。

待他催马到了朱雀门前,中门紧闭,左右侧门严丝合缝,他收了马鞭,翻身下马,想着她既然决心守孝三年,不想开中门也正常。

过掖门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没有带奴婢,且泥里滚过深潭跳过在大梁都装疯卖傻过,若是讲究这些,这片基业说不定是他人之姓。

王寂这般想着,将羡鱼放了,它久等不来主人,自会回南宫去,因而很是举止从容心安理得地准备穿过掖门去德阳殿。

城楼上的郎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天子往掖门方向去,新升来的卫士令淡然道:“闭眸,向后转。”

守卫朱雀门的郎卫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卫士令也跟着慢悠悠地面朝里侧,对着城楼数着窗棱。

守着掖门的只是一个十四五岁小黄门,此时抖如筛糠,结结巴巴道:“北宫…闭宫…闲人…勿扰…”他虽未见过天子,但是这身龙服没有哪个奴婢会不长眼。

狭长的凤眸睨着小黄门,天子虽然屈尊过掖门,气势还是拿捏得足足地,他道:“朕是闲人?”

小黄门连忙跪在掖门前,继续抖着嗓子道:“奴婢不敢。”只是他跪的这块地方恰好堵着门,王寂要么一脚踹开他,要么请这个奴婢移驾让他过去,只是两个法子都有些不妥。

此时,门内传来一道清冷至极的嗓音,“给陛下搬张坐榻。”

王寂风风火火地赶来北宫,而请他之人,先是看了一会儿书,又去园子里摘了各色牡丹,错落有致地插在绿釉陶瓶中,驻足观赏,然后招来侍女给音音和翊儿房中各送去一瓶。

忙完这些琐事,方想起来已使奴婢去南宫传话给王寂,她拍了拍手中的花粉,慢条斯理地净面净手,听到奴婢传话陛下已至宫门前,这才带着谨娘去了朱雀门。

奴婢们在朱雀门内摆了一张坐榻,一张小案,上面搁着茶水,旁边立着华盖,管维将将坐下,奴婢回禀陛下已在掖门外。

她起身去了掖门处,瞧着小黄门一脸为难,遂留下那句话后再度回了中门后。

时隔整整一年,王寂才听到管维的声音,还有她离去的轻盈脚步声。

一步之遥。

他血脉偾张,胸膛起伏不能自已,甚至起了索性闯进去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的念头,只是她仍在孝期,若是他孟浪行事,管维不可能如前几回那般几番挣扎抗拒拧不过也会随波逐流任他施为,他决计不会再去碰管维的底线。

远在南宫之时,他还可用着抄经作画忙于政务来分散对她的渴望,如今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煎熬更胜于不见。

以往他逼得越紧,管维退得越远,脑海里不管不顾,人却只能依言回到中门前坐下。

他心潮澎湃,反而越发沉默。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裙裳摩擦声,透过朱红宫门的缝隙,隐约可见她身着秋白色深衣,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听闻陛下召了许多方士入宫?”

她的声音再度传来,王寂微微失神,忙敛住心神侧耳听她说了甚,许是瞧不惯,羡鱼嘶鸣一声,翻了翻眼睛,哒哒地跑走了。

“夫人,方才羡鱼捣乱,我未曾听清。”

管维疑心他明知故问,他自来耳聪目明,怎会听不清楚?只得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

王寂松了口气,道:“没有许多,拢共见了七八个,要么劝我放下江山随他们归隐山林,要么招摇撞骗给我表演仙术,还有的骗吃骗喝要我派一艘大船送他去海外仙山。”

待他说完,门内沉默了,王寂心里有点着急,又道:“我都将他们送走了,没有留在宫里。”

“陛下若继续召方士入宫,不可让他们接触翊儿和音音,更不准练些丹药喂给他们。”

王寂刷地站起身来,急道:“我又没有失心疯,怎会练丹药喂给孩子们,我根本不会去炼丹,更不会服丹。”

“陛下为何要找方士入宫?难道不是为求长生不老,想要长命百岁羽化登仙?陛下惯会未雨绸缪,只是这日子是不是早了些?”

面对管维质问,王寂不禁面色微红,内心隐秘有点说不出口。

只听她话锋一转,道:“陛下在诏令中说要找青春永驻之法,若是民间的养颜乌发养生方也使得,这是陛下自己寻还是替旁人寻的?”

哪里来的旁人。

王寂斩钉截铁道:“当然是替我自己寻的。”

只听门内传来一声冷哼,“说替你自己寻的?天下人信吗?陛下而立之年想着驻颜有术?”

“你在北宫修习行气术,功法圆满后,乌发红颜,我也不想当个白发苍苍的老叟。”王寂索性/交底,他日后要是变得又老又丑,管维更不会回心转意了。

果然是为这事。

管维腾地起身,靠近宫门,王寂听到门内动静,也贴近一些。

两人除了隔着宫门,实际距离不过三五步。

“快些停了召方士入宫,音音和翊儿要去却非殿,你弄得乌烟瘴气,我还如何放心将孩子们送去南宫,再说了,你遍寻驻颜术,臣民不会信君王如此爱惜颜面,只会扯到女子身上。”

王寂温声道:“即便是扯到女子身上,也不是你背锅,你还在孝期呢,天下皆知你关闭宫门守孝三年,我都见不着人,如何为你遍寻驻颜术讨你欢心。”

此时,一名奴婢从掖门捧着一个匣子出来,奉于王寂面前,他打开匣子一看,一叠手稿盛于其间,管维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开篇几个大字:“道家行气篇”。

他心里似喝了蜜一般,被管维这一举动甜得醉倒,只是嘴上得了便宜还卖乖,道:“你们管氏的行气术不是不传外人吗?”说完,他眼眸一亮,笑道:“看来我不是外人。”女婿当然算不得外人。

不用面对面,光听他的声音也知是极得意的,若不是担忧他胡乱找方士进宫,若是脑子发晕,落了前朝那些皇帝的下场,她才懒得找他来,抄誊一份行气术交给他。

管维心道:你不是外人,你是瘟神。

“行气篇上面有先祖注解,涉及隐秘,管氏不欲外人知晓,但是离了注解又容易练歪了路子,这才不传于外人,你若练不会,是你与此道无缘,不要再胡乱找方士入宫了。”

王寂捧着手稿,甚是欣悦,道:“我听夫人的,往后再也不找方士入宫了。”他话音未落,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禁怅然若失,但是看到这满满一匣的手稿,又觉得前途光明,一片坦途。

作者有话说:

? 87、采女

时光荏苒, 转眼又是一年,北宫添了许多新人,都是去年禁中派中大夫、掖庭丞、相工去京畿周围采选入宫的秀女, 姿容妍丽,体态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