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她不求长生不老,但愿功法圆满,身康体健,能长长久久的陪伴音音与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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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寂回回去一趟北宫便要心浮气躁数日,以往他是给卫夫人抄经,后来想起兄长,想起往生的父母,人人都抄一份儿。

抄经不好使后,他又开始提笔作画,画的不再是湖边草堂那个娇憨纯真的管维,而是自她入宫以后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尤其是出征在外的那些日子,管维的笑容明显比宫里多,越发盼着行宫早日落成。

忆起大梁七夕那日,他唤“夫人,这里。”

管维身着素色深衣,皎皎月光照在她身上,从石桥上款款向他走来,如月中嫦娥,飘然入凡尘。

他提笔画至半途,又觉得不好,嫦娥是吃了灵药,抛夫而去,他的维维定不会似那月中仙。

只画了一半,他既舍不得扔,更舍不得损毁,将这画卷到一旁,又开始画第二幅,他将月亮隐于云中,若隐若现,她身后是银河璀璨,喜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正如他和管维一般,他才满意了。

此时,淳于昂觐见。

王寂收起画,让淳于昂免礼,如今淳于昂是出入北宫最畅通无阻之人,虽然去的多半是俞太医那里谈论医道切磋医术,偶尔还要指点下管维的婢女,但不妨碍淳于昂成为全大魏天子最艳羡之人。

于是,待淳于昂越加和蔼可亲,王寂道:“公主和陈六娘相处如何?三郎对那珊瑚树可还满意?”顿了顿,又轻声问道:“你见着夫人了吗?”

公主和三皇子每月均会来却非殿暂住数日,二位殿下之事陛下了如指掌,最想问的依然是管夫人。

淳于昂是个谨慎之人,他去北宫只专注医道,并不是为了奉承君王去做探子的,每回被陛下召见,都依实答“未曾”二字。

只是这回,他与俞大夫闲谈之时,俞大夫露了些话头,他知晓了一些管夫人的近况,毕竟自从俞大夫来了北宫,替管夫人诊平安脉一事交由俞大夫照看。

“臣听闻管夫人自去年那场大病后,很是注重养生之道,半年前开始修习道家行气术,已然有些心得。”

王寂诧异:“道家行气术?她从何而来?你见过那功法吗?这可不能乱练,万一来路不正,练出了差错…”说着,他更想去北宫问个究竟。

淳于昂连忙给陛下释疑,“是管夫人家传之学,据说先祖曾经练过,不仅有功法留下,还有心得注解,只是要求修习者的天份要高,管氏后人无人练得便被束之高阁,管夫人整理藏书时才发现这篇行气术。”

王寂是知晓管氏这位先祖的,有“天下第一相”的美誉,既然是传自他手上,想必无碍。

“这功法有何用处?强身健体祛除百病?”

淳于昂含笑道:“若是能祛除百病,臣等医者怕是无用武之地了,听说小成后耳聪目明形体轻强,大成后哪怕是耄耋之年也如三十来许。”

“长生不老之术?”如此玄而又玄之事,王寂向来是不信的,他虽然也修习养生术,跟管维不同路子,他更多是磨练武艺,增强肌里能量。

淳于昂摇头道:“即便真是长生不老之术,古往今来,可练成者寥寥无几,不然管氏也不会将之落灰。”

待淳于昂走后,王寂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他急匆匆奔至寝殿内,立于管维留下的梳妆台面前,那面磨光发亮的大铜镜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容,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颚,薄唇微抿,正是男子姿容好气质佳的年岁,只是他仿佛不甚满意,将面容凑近离铜镜细瞧,骨节分明的手指分开发髻,居然发现了一根银丝。

他将这根碍眼的银丝拔掉,又仿佛见着眼尾处有一丝细纹,从不注重仪表的王寂顿时有了危机之感,若是管维修习行气术,她那么聪明灵巧,定然胜过先人百倍,待功法有所成,来日她花貌如昨,他垂垂老朽,立于她身旁犹如祖父辈一般,王寂顿时被脑海里面浮现出的白发老翁佝偻着追在美貌女子身后的画面给深深地刺激到了。

不行,这真是大大的不妙。

王寂于殿内踱步,朗声道:“来人。”

李宣连忙进殿应声,“请陛下吩咐。”

“替朕传旨,网罗天下方士,不拘何门何派,若是有人修习的术法能青春永驻,可邀来洛阳宫一试,地方郡县也多加留意此等奇人异士,不录可送财帛,录者封做上大夫。”

李宣再机敏也跟不上天子的想法,不禁呆若木鸡。

王寂皱眉道:“你还不快去。”好似晚传旨一刻钟,方士便要晚到多少月,他又要老过管维多少年。

这旨意虽然突如其来,却不算荒唐透顶,前朝皇帝宠信方士新垣平,也是封作上大夫。只是天子才三十来许,就想着长生不老了,旨意上又说驻颜有术?李宣想不明白,摇着头去尚书台传旨。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没必要搞得像考古一样,作者水平有限难免有bug,到时候写完再修一修吧,很多地方也不解释了,后面交代到就交代。

? 86、手稿

两个月后, 管维偶然获悉王寂下旨招揽方士入京,恐他服丹药求长生带坏了常去却非殿的音音与翊儿,招人问个究竟。

待弄明白始末, 诏令上只字未提“长生不老”,寻的都是些“可保青春的驻颜术”, 管维一度失语, 这诏令横看竖看不是一国之君所求之道,反而似对某位宠妃的宠爱昭告天下。

她修习行气术以来,自觉略有所得, 少思少虑, 寅时起,戌时眠,日间少有头疼,夜里无梦至天明,但是听到越姝回禀的这些事儿以后, 管维忍不住揉揉额角, 心火慢慢滋生。

“你去将王…陛下叫…请来北宫。”

越姝迟疑道:“是让陛下入殿吗?”

管维柳眉倒竖,神色不耐, 道:“就在宫门口, 我去朱雀门。”

越姝还以为夫人是愿意见陛下了,未承想是隔着殿门相见。

翊儿周岁宴后,碧罗出宫嫁人, 原说好是年底出宫, 又一推再推, 管维不想再耽误她, 将出宫的日子确定在二月末, 因着北宫守孝, 不好冲撞,管维允她一年后再返宫廷,若是有了身孕,日子再往后推,不必急着回来。

碧罗哭着别管维,让夫人千万莫忘了她,管维给她擦掉眼泪,忍不住打趣:“你哭成这般,仿佛我是个负心汉。”不停拭泪的众人又笑了起来,笑中带泪,依依惜别。

碧罗出了宫,越姝越来越受重用,管维并未再增贴身侍女。

北宫的消息似插了翅膀一般飞快传至却非殿,此时,王寂正在召见两名方士,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得王寂耳朵嗡嗡作响,还得显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做派。

李宣悄声在王寂耳旁说“管夫人有请”,他涣散的眼神才重聚神光,眸子中迸发出摄人的光彩。

“两位仙师的话,朕听明白了,欲要得道,须心无外物,世间万物皆不入心方能超脱,最好能抛却凡尘俗世随二位仙师隐入深山。”说到此处,王寂顿了一下,“爱欲贪嗔痴,朕一样也消除不了,还是做个凡夫俗子吧,两位仙师长途跋涉入京,辛劳了,一把青锋剑,一柄玉浮尘,赐予两位。”

说完,不待胖瘦二位方士有何反应,急急起身往后殿去,待重新束发着白玉冠换了一套秋白天子常服,不耐烦车驾慢,套了羡鱼直冲北宫。

御道两侧的奴婢和郎卫不紧不慢地行礼,一副见怪不怪,荣辱不惊的模样。

陛下疾奔去北宫,隔段日子就要出现一回,众人先还觉着北宫莫不是出了大事儿,后面觉得委实想得太多,那边日子风平浪静,权当陛下爱在宫中跑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