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寂眸中光芒一闪,无奈道:“他们是皇子公主,在宫里出生,日后翊儿就藩,公主建府,即便寻常人家夫妇和离,膝下子女也没有从母的道理。”
管维心头的念想落了空,好似明明揣上聚宝盆,却瞬间被人抢走了,他是故意的。
见她神色变幻,晴雨交加,王寂摸了摸鼻子,瓮声道:“我知晓你会觉得我故意诱你,说不得还觉得是以子嗣要挟你,在你心中,我都要作恶多端了。”
“难道是我错怪你…你明明…明明我…知晓我舍不得他们…”许是心里觉得委屈,泪珠便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我若让你带他们走呢?”
今夜,管维已被他不同寻常的举动连番震住,先是提着剑到德阳殿非要跟她掰扯龙珏后位,早已成定局之事,如此纠缠不休,她很是厌烦。
自她入宫起,他似索命阎罗一般在她耳畔不停地说“勿生离心”,如今倒好,忽然开了天恩,允她还家。
她还未从就此解脱的复杂心思中回过神来,终于要面对不得不低头的现实,他使尽手段让她怀孕,到底让她割舍不下。
她想说认命了,她留下。王寂居然允她带走音音和翊儿,她颤声问道:“你不是诓骗我的?”她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靠了过来,仰头问他:“那我让他们常常给你写信,你要想见他们,我就让人送回洛阳,你真的应我了?”管维又哭,此番却是喜极而泣,若是不跟孩子们分开,又能离开洛阳,那真是再好不过。
王寂柔声道:“嗯,我应你了,不反悔,擦擦眼泪,伤心要哭,喜悦也要哭,哪来这许多眼泪。”
管维心头阴霾尽去,不禁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她用指背抹去脸上泪痕。
“只是他们毕竟是我的子女,我让钱明跟着你去,北方虽然初定,南方仍然乱着,尤其巴蜀是难啃的骨头,你好好护着他们,免得被掳走用来胁迫我。”
管维擦眼泪的手一顿,想起舞阴遇李崇被他掳走一事,想起阿娘叫她不要再独身回舞阴,她若成了出宫弃妃,没了价值,倒还好,若是她带着翊儿和音音,再遇李崇之事,她如何能护住,他远在洛阳,有妻有子,说不得早将她们母子忘了,如何能赶来救人?
王寂见她犹豫不定,袖中的指头碾了碾,平淡地问道:“你想几时走?最好能晚些,翊儿才多点大,若路上得了风寒,寻常郎中到底不如宫中太医,你若是不嫌我管得太多,可将陈太医带上,谨娘你定是要带的,越姝是医女,也带上她吧。你怀音音那回坐的马车,宽敞舒适,回舞阴时也坐这辆车吧。”此时,轮到王寂给她收拾包袱了。
听他殷切安排,管维终于回过味儿来,眸色极冷,道:“你知晓我走不了,何必装相。”
“并非装,我只是想到音音和翊儿离开我身边去别处,我恨不得将他们一生安排妥帖,好叫我放心,我知晓你想离宫,昨日我险些伤了你,心中极是后悔,也不齿禽兽行径,我是真的想通了,趁着我神志清明,做好安排,让你们尽可无忧地离京。”这番剖白,说得情真意切,不可谓不诚恳。
管维沉默片刻,冷静的眸子直视他:“够了,如今是我不走了,陛下,你我还是往下说往后之事,你到底要如何?”
作者有话说:
我居然写完了还没有延多久,难道我其实善于写绿茶。今天写到这儿,我的小红花。评论区有个宝子骂了半天来句寂宝,我瞬间笑死过去。
有些宝子最喜欢看的放手戏码,希望不要失望哦。
王寂:尊重,但没有完全尊重,放手,但没有完全放手。
? 73、江山
他到底要如何?
王寂心想:我要你见着我, 便心生欢喜,秋水明眸灿若星辰;我要你听见我的声音,便提裙奔来, 甜如浸蜜,满是柔情。
最终,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寂转身出了屋子, 瞧见谨娘欲端着药碗进来,他挡在门前似一堵厚墙。
眉眼不抬,端起案上的汤药又进了屋, 谨娘很是不甘心被他摘了桃子, 本来就是他气坏了女郎,如今又来献殷勤,可惜她熬了半天的药,也不晓得女郎能不能喝下去,只得收起漆案悻悻地守在外边。
王寂将药碗轻轻搁在案上, 道:“你先喝药。”又补了一句, “谨娘熬了很久。”
管维弯下身子,取过药碗一饮而尽, 拿着丝绢擦了下唇角, 清泠泠的眸子盯住他,“这下,可说了吧?”
王寂叹道:“已是过了丑时, 夜太深, 你又晕厥过, 陈太医说了要静养, 不如你先歇下…”
管维又想砸东西了, 甚至瞅见他腰间的青铜剑跃跃欲试, 王寂忙后退一步,她也知不妥,遗憾地收回了眸光,道:“若非你夜闯北宫,我如今睡得甚是安好,是何人不让人好好安睡,搅得阖宫不宁,有你在此,我如何能静养?”
“寅时要有大朝会,我还要赶回南宫去…”
管维闭眸道:“那就长话短说,不要左顾言它。”
“你先去榻上靠着,也好受一些,何故跟自个儿过不去?不要白费了谨娘熬的药。”
这般直挺挺地站着,偶感晕眩,她沉默地回到了床上靠着,又拉着衾被盖住卧下后更明显的玲珑曲线。
王寂靠前几步,管维的眸光立马锐利警惕起来,他便止步了。
“我过来北宫,是有一件喜事与你说,萱儿找回来了。”
管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抬头。
“是我幼妹,王萱。”
此时,她冷若冰雪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如此甚好,她可回宫了?”
“随着长姐去了公主府,你与她虽未见过一面,却是有过书信往来,她既平安无事,我想你早些知晓。”
管维收敛了笑容,知他未说实话,若只为公主之事,他进屋为何劈头盖脸先问起龙珏?他挟着怒意而来,更似跟皇后有了龃龉,来找她的不是。
“我改日会请萱公主到德阳殿一叙,不必你在中间传话,今夜只说你我之事。”她扶着额头,很是疲累的模样,只是仍要问个究竟。
“你奉诏入京,心里头想的怕不是跟我重续前缘吧?”
管维冷哼一声,道:“自然不是,你是天子,我只当自己是民间采选送入京中服侍君王的采女。”
王寂虽猜到几分,但是被她亲口说出,心头掩不住的失望。
“你只愿当个普通采女,也不愿以我原配妻室的身份进宫,在你心中,昔年的管维没了,那王寂自然也随着没了,你与我重逢,唯一剩下的只有帝妃,对否?”
“是。”管维回得斩钉截铁。
“你不愿意我叫你维维,在你心中,维维二字只属于昔年的文逸哥哥,你如今只愿称我为陛下,再未唤过一次我的字,往后我不再以维维相称,只称你作管夫人,可随你意?”
管维颔首,她早就不想听此唤了,他若改口,她确实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