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莺带着大郎二郎同赶一辆马车去镇上的巷道里吆喝叫卖,豆姐儿带着荟姐儿另赶一马车,去镇上再喊上席哥儿和芸姐儿,这四个孩子去鱼馆外摆摊卖蛋。程石把两个装铜板的钱箱分发出去,说:“天不热,别急着回来,蛋要是卖不完你们就在镇上买饭吃,卖多卖少,银子都归你们。”

青莺和豆姐儿就等这句话呢,闻言笑歪了嘴,豆姐儿俏皮道:“卖到天黑我们也要把八筐蛋给卖完了,不卖完就睡街上不回来了。”

“随你们。”程石吹个口哨,拉车的老马迈开蹄子。

村里的人看到了,打趣说:“小东家又去做生意?了不得啊。”

青莺哈哈大笑,眼珠子一转,探头问:“阿嫂,你家要不要买蛋,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鲜蛋咸蛋都不缺。”

说话的人一愣,“不买,你要是送我也能厚着脸皮接住。”

青莺“嘁”了一声,扭过头当做没听到。

四天没去卖蛋了,攒下的蛋着实不少,除去拉镇上卖的,又捡了九筐蛋下来,坤叔去挖了黄泥,春婶和雷婶就在家腌咸蛋。

程石跟姜长威去荒山上看羊,再有五天就要去县里,届时要绑十只羊五头猪送过去做菜用。

“弟妹不去?”姜长威问。

“下雨天蛇好出来游荡,她不去。”

“我不去,山道不好走。”

夫妻俩一前一后说话,姜长威噎了下,他也不想上山。

杨柳在山下蹲猴子,天晴了猴子听到声估摸着会出山找过来,她从菜园里拔了水灵灵的青菜洗干净,从花生地里拔了花生,装篮子里在堰里搓洗干净,还回家剪了葡萄。等她提葡萄过来时,猴子已经坐在光秃秃的桃子树上吃起来了。

小猴一个多月大了,才出生时毛色偏黑灰色,胎毛可能褪掉了,现在黄灿灿的,猴毛又软,大眼睛水灵灵的,坐在枝头用嫩牙咬花生,好不容易咬开一个,母猴立马探手给夺走。

“小可怜。”杨柳嘀咕,把筐里的葡萄递过去,五只大猴看见了,一窝蜂挤过来给瓜分干净。小喜还凑到她脚边蹲着吃,有小猴过来它就凶巴巴地呲牙。

“你这是在争宠?”杨柳蹲下看它大口吃葡萄,它们从林子里蹿出来,猴毛都是湿漉漉的,她摸摸它的大肚子,再拍一拍,脆响。

杨柳要回去了,猴子送她到村口,远远看见狗子蹿出来,三只带崽的母猴迅速捞着小猴往山里跑,大川跟小喜不跟走,一个劲往村里看。

“青莺不在家,挣钱去了。”杨柳说,“你们先回山,等她回来了我让她给你们送酒。”

猴子不懂她的话,捡起地上的石子树棍往狗子砸过去,甚至跑去地里挖泥巴到处乱甩。杨柳没办法,回去舀半碗枇杷酒分两杯装,两只猴闻到味儿立马消停了,抿完最后一滴酒乖乖把杯子还给她,这才满意咂嘴离开。

晌午孩子不在家,五个孩子都没回来,吃饭时清静了许多。程石跟姜长威在饭桌上商定好怎么送猪羊去县里,杨柳没插话,悠闲地在一边啃骨头吃肉抿酒喝,吃饱喝足再睡一觉,醒来听到前院有孩子的说笑声,她又眯了会儿才起床。

“鸡鸭鹅蛋都卖完了?”她走过去问,“又发了笔小财啊。”

“沾了爹娘的福,”青莺跑进屋拿来油纸包,“娘,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吃,我爹已经吃过了。”

五块儿茯苓杏仁糕,杏仁里还掺着鲜花酱,一口咬下去滋味挺不错,口感细腻不噎人。杨柳拿着油纸包坐台阶上慢慢吃,见荟姐儿溜溜哒哒凑过来,她递个眼神过去:有事快说。

“嘿嘿,表婶,你跟我表叔什么时候再出远门游玩啊?”荟姐儿搓着手问。

“问这做什么?反正今年不会出远门了,你妹妹还小……”

“不不不,”荟姐儿拍着胸脯放话,“不用担心莺姐儿,你跟我表叔尽管出去玩,我过来陪莺姐儿住家里,家里家外我们姊妹几个商量着来。”

杨柳心里有了猜测,她看向青莺和豆姐儿,再挪回目光,笑问:“想挣钱?”

荟姐儿哈哈笑,没否认。

“行,哪天我跟你表叔出门玩了,你过来跟青莺做伴。”杨柳把茯苓杏仁糕递过去示意她拿着吃,继续说:“家里家外赚了银子都归你们,等你们长大了拿这笔银子跟着镖队出门游玩,也不用朝爹娘伸手了。”

荟姐儿目的达到,欢呼一声,跑过去搂住青莺,大声说:“我不吃了,我们在镇上已经吃过了,这是莺妹妹特意给你和我表叔带的。”

到嘴的糕点越发甜,杨柳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她没问青莺是在哪儿买的,而是说她挺喜欢吃的,“青莺你啥时候去镇上再给我买一份,不要买多了。”

“好,我明天就去给你买。”青莺拍拍腰间的荷包,“我自己掏腰包。”

“等我回去也给我娘买一份带回去,就用我今天赚的银子。”荟姐儿嘀咕。

接下来几天小兄妹四个可不得闲,舞狮的行头拿了出来,整天跟着两个舞狮人练动作。山上的猴子不到天黑不回山,人坐下歇气的时候,九只猴蹿下树想去玩狮头。

怕它们把狮头弄坏了,程石不让它们碰,许诺说等祝完寿再把行头带回来随它们折腾。

“不让猴子顶狮头舞狮?”孙武问。

“人手够,不让它们去抢风头。”程石摸了把大川的背毛,他可没忘几只猴到他手里来就是因为有人觊觎它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平添麻烦。

屈指可数的日子转瞬即逝,八月初九的早上,一切准备就绪,程石和姜长威一前一后压着车队出村进镇,顶着大日头奔向县城。

八月十一是姜老爷子的七十岁整寿,家里早就开始热闹了,姜大舅请了州府有名的唱戏班来,提前三天就搭好台唱上了。武馆和镖队的人都歇下手上的活儿,换上崭新的衣裳过来跑腿帮忙。巷子里地方不够宽敞,武馆的练武场腾出来摆放流水席,来往的人说句祝词就能进去坐席吃饭。

远客在初十这天都到了,程家的空房间也都腾出来住了亲戚,很多是程石都面生的,更别提杨柳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就笑,往往是前一瞬刚搭过话,转眼换身衣裳她就认不出了。

好不容易熬到正日子,一家三口穿着一新过去拜寿,姜家的四个兄弟都在,嫁出去的姑娘也都回来了,宽敞的大厅挤得几乎没地落脚。围观的亲戚都叹老爷子好福气,子孙满堂,后辈兴旺,七十岁的人了,身体还挺硬朗。

“外孙给外祖父送了什么寿礼?”人群里不知谁问了一句。

姜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儿孙私下的小动作他哪能无所觉,那些荒唐的借口他就装作信了,就等着今日给他什么惊喜。

“猪羊满车,今天晌午大家就能吃到,到时候都多吃点,过了今日想再尝这个滋味就是过年了。”程石拉着杨柳起身,另一手牵着青莺,三个人往姜霸王走去,给接下来祝寿的人腾地方。

排在子孙后面的是姜家子侄和姜老太太那边的亲戚,进来磕头再出去,来来往往。轮到镖局和武馆里的镖师武师傅们进来祝寿时,程石和姜家兄弟牵着孩子先后借口出去,随后姜大舅姜二舅连带姜霸王也走了。

姜老爷子的心思明显不在祝寿的人身上,时不时往门外瞟一眼,等外面锣鼓声一响,他率先起身往出走。

两只大狮子争先恐后从门口往院子里挤,两边墙上还攀了两只,急促又喜庆的锣鼓声里,四只喜狮争抢着朝姜老爷子跑了去,跃上挡道的桌子,轻盈落地,围着姜老爷子摇头摆尾,把老头逗得大笑出声,高兴得红光满面。

“这是哪儿请的舞狮?跟州府的不一样?颜色好生喜庆。”

“应该不是咱们州府的,哎哎哎,又有三只小狮子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