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猴一走,三只温顺的母猴也抱着装蜂蜜水的葫芦翻墙出去,丝毫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我出去看着,你赶紧把酒换个地方藏。”杨柳紧跟出去,五只猴叽哇乱叫的被青莺牵着鼻子走,她默默跟在后面。
大川抢来酒葫芦攀上树,高高坐在树顶上一口接一口地咂咂喝酒,对脚下挠心挠肝试图分一口的小喜呲牙吼叫,三只母猴见状绝了分杯羹的心思,默默蹲在树下啃萝卜喝蜂蜜水。
杨柳看了会儿,见猴子不会再闹幺蛾子,她嘱咐青莺和豆姐儿几句话,先下山回家。
折腾一通也晌午了,家家户户屋顶的烟囱冒起青烟,油爆嫩笋的香味被风吹散,杨柳进屋问:“春婶也在炒笋吗?”
“对,最后一茬,过后只能吃干笋了。”雷婶靠墙坐着纳鞋底,笑着往外看,“猴子没跟过来?”
“用蜂蜜水暂时哄住了,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依今天这模样,杨柳觉得只要大川不打头找过来,另外四只猴不会再惦记着被偷的酒。
酒渣过滤,一葫芦就滤出了一碗酒水,好在还有个大坛子,里面果渣多,酒水也多些,凑一起积满了一小坛。程石拿锄头在桂花树下刨了个半腿深的坑,酒坛埋进去,打算等猴子忘了这茬事再拿出来慢慢喝。
日头升到头顶,杨老汉牵着小孙子过来找豆姐儿回去吃饭,青莺跟着跑回来说猴子喝酒喝晕了,“大川下树的时候晃了一下,差点踩空了,好在扯住了树枝。”
“酒劲儿这么大?”程石搓下巴沉思,“猴子是怎么酿的酒?它们要是会说话就好了,我也能请教请教。”
过了半晌,猴子常蹲的树下扔了三个完好无损的瓷黑坛子,隐隐还散发着酒味。
……
天色刚刚擦黑,鸭鹅归林,赵勾子去镇上送鸡蛋回来,上山时树上的鸟雀突然叽喳叫,他仰头就看到几道黑影从头顶快速飘过,若不是对猴子熟悉了,这动静能吓掉他半条命。
五只猴儿攥着空葫芦跑出山,打头的猴子顿了下,喜气刚漫上头就发现坛子里是空的,它气得朝坛子踢了一脚,转头直奔村里去。
熟悉的狗吠响起,屋里吃饭的人齐齐放下碗筷出去,在灯笼隐隐绰绰的光晕下,墙头冒出三个猴头,墙角的阴影下走出来两只猴――大川和小喜。
“天黑了你们还不睡觉?又来干什么?”程石态度突变,无赖地摊手:“想找什么你们就去找,我先吃饭了,你们可吃了?没吃留下来一起吃点。”
大川没搭理他,目的明确地往后院去,小喜踌躇了片刻,拿着空葫芦递给杨柳,给前还晃了晃。
“喝没了?还要?”杨柳看懂了它的意思,好笑地看向三只母猴,“你们呢?是去翻找东西还是要蜂蜜水?”
“要蜂蜜水,你们不能喝酒。”青莺替它们做决定。
母猴任由青莺把葫芦拿走,它们安静的待在院子里,把后院暴躁急叫的公猴衬托成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杨柳去调蜂蜜水,程石跟过去帮忙,蜂蜜是自家山上养的蜂酿的,猴子没打过蜂箱的主意,他也今天才知道它们爱吃蜜。
“好了好了,水少点,喝多了夜里净起夜尿尿了。”杨柳晃了晃葫芦,挖两勺蜂蜜塞进去。
后院的猴叫停止了,虫鸣入耳,夜晚又宁静下来。大川气急败坏地跑到前院,人在屋里吃饭,猴子在廊下看灯笼,不时灌口蜂蜜水。
都不理它,它更是来气。
猴子的心眼不少,在山里不缺吃喝,伤了病了能来找人帮忙,遇到危险可以躲进村,故而大川在猴群里不是很有威信,不听它的命令是常事,自发行动也不罕见。比如现在,四只母猴玩够了想回山,也不跟公猴打招呼,抱着葫芦蹬着院墙翻过墙头,转瞬就没了影。
程石听到狗吠出来,院中只剩一只猴,他啧啧几声,蹲下问它醒没醒酒?
“你别惹它,”杨柳在屋里提醒他,“它是贼猴,你是贼人,大家半斤八两,别动不动讽刺人家。”
做了贼身量就矮了,程石想想觉得好笑,主动递个台阶:“葫芦给我,我给你多加勺蜂蜜醒酒。”
大川递出酒葫芦,里面酒香浓郁,程石灌水给涮干净,酒渣都给倒了,换成甜甜的蜂蜜水。
“喝了蜂蜜水,此前的恩怨可就一笔勾销了。”程石开门送猴子出去,从荷包里摸出几颗花生也塞给它,“快回去,夜里出洞的蛇多。”
公猴走了。
次日一早又来了,捧着脏兮兮的葫芦跟青莺一道回来,要到蜂蜜水又陪她去山脚读书。
一日又一日,猴子习惯了每日清晨都去村里要一葫芦的蜂蜜水喝,除了大川时不时还惦记着去后院溜达一圈,其他四只猴像是把丢酒的事忘记了。但程石趁猴子不在家时扛着木梯去它们家里看过,只有两个陈旧的木桶在里面,被捡走的坛子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月底姜霸王过来,尝过猴子酿的酒就再三感叹养群猴子酿酒卖也是条无本的发家路。闲暇时她独身一人进山转悠,大大小小的坑洞都看了,甚至还跟踪过采集的猴子,愣是没找到藏起来的酒坛子。
“心眼还挺多,知道防范了,比有的人还警惕有记性。”姜霸王放弃了再寻的打算,让儿子分她一葫芦酒,“我带回去孝敬你外祖,正好他也快做寿了。”
说起做寿,程石问他娘送什么寿礼,“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跟小柳都琢磨着该送个有心意的寿礼,衣裳或是摆件就太常见了,也不热闹,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姜霸王本来打算耍套枪法的,她日日陪在爹娘身边,再贵重的东西都不及此番心意,到时逗个乐也就罢了。
“你说的也对,热闹点独特点,往后也值得回忆。”姜霸王改了主意,她思索片刻,说:“前几天我出门听到一个外商说江南的什么门舞狮是出了名的好,正好过几天有个镖队押镖去苏州,我托人去打听打听,若是属实,咱们请个舞狮队过来?”
请个舞狮的确热闹,但似乎少了些心意,程石琢磨道:“我外祖做寿是在八月,还有三个来月,不如请队舞狮过来教我们,到时候我们上场,单是你我也行,我舅舅和表兄他们若是有意也可以一起上场。”
这个主意可,姜霸王很满意,激动地站起来走一圈,说:“就这么办,先瞒着你外祖,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我明天就回去,下江南的镖队应该还没动身。”
杨柳搓了搓手,心痒地问:“江南是哪里?是什么样的?阿石你去过吗?”
程石第一趟押镖出远门就是去的江南,江南繁荣,河道多商业也兴盛,丝绸布匹丝线多是出自江南。姜家的子弟第一次押镖必去江南,开眼界长见识,也是警告后辈眼光放长远些。思及杨柳出的最远的门就是去县城,州府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程石起了心思,他跟姜霸王商量道:“不如我跟小柳亲自跑一趟,若是名不副实,我们也可以再想主意,免了一来一往耽误时间。”
“想出去游玩是真吧?”姜霸王轻哼,“你们走了,家里的这一摊子甩给谁,先说好,三四天我能帮忙看着,一两个月我可待不住。还有青莺,她跟不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我听到我的名字了。”青莺提着一篮子婆婆丁跑进来,炫耀道:“看我又挖了一篮子,攒够五斤我就拿去卖了。”
或许是生在经商之家,青莺很有赚钱的意识,她从小手头上就没短缺过,攒的银子比村里多半人家的家底还厚。就这她也不嫌弃一文半文的小钱,春挖婆婆丁,夏捋艾蒿挖车钱草,秋摘菊花挖茅根,晒干拿去镇上卖了换铜板。
“让青莺在家看着,打算盘什么的她都会。”程石只是随口一说,但细细一想觉得可行,他拉过青莺把她抱起来放腿上,说:“小东家,爹跟你商量个事,你曾外祖八月要做七十大寿,我跟你娘打算出门请舞狮过来庆贺,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事你能不能管着?能胜任吧?”
“胡闹。”姜霸王训斥,“这哪儿行?她才多大?”
程石不理她,继续说:“家里有坤爷爷和春奶奶雷奶奶陪你,早上你坤爷爷去撒网逮鱼,赵爷爷他们会把蛋送下山,你跟豆姐儿像我跟你娘一样赶车送去镇上,也能把你表哥表姐喊来给你帮忙,家里家外你们四个商量着来。”
好大的一个担子,青莺不觉得有压力,反而蠢蠢欲动,爹娘走了家里就是她做主了!
“那你们多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