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蔡申玉与靳珠对望一眼,尚在迟疑,却在此时听见一声劲响,“锵“地一下迸入耳脉,冷不丁吓了他俩一跳。只见男人的身形像一把劲练的好弓,瞬间斜拉至满,在地面倾身弯作一道漂亮的弧线。火把如炬,从四面八方如涨潮的河水汹涌扑来,白亮如昼的光中,蔡申玉这才看清男子手里握着的银杖约有六尺多长,此刻却被凌空劈下的一柄四棱锏撞了个结实,迫使他低下身去,双手擎杖接招。

靳珠抬眼一看,那执锏之人竟是汪刻!

汪刻身型虽瘦,手法却是毒辣无比,眨眼功夫便是密不透风的撩、扫、点、刺、劈、盖、枭七招连下,一时唯见黑光疾驰,形影剥离,影子犹在地面虚晃,人却仿佛脱了壳,窜入短兵相接的缝隙之中,倏然寻着破绽,竟一面直取男子五大要害,一面丢开手腕,袖中两枚毒镖赫然削向靳珠和蔡申玉的脑袋!

“出了水牢也休想留命!”汪刻当空一喝,丹田之气极烈。

“啧!”男子手上杖花飞舞,如云流水,破尽五记险招。他见那镖身奇快,心知回杖去截已经太迟,于是脚尖陡然便朝天一踢,两枚碎石腾空射起,赶在毒镖入喉之前“啪“地一下双双将镖身撞歪,石块轰然粉碎,听得岩壁前铿锵两声,一对袖镖嵌入七分。顽石裂开两道大缝。

蔡申玉蓦地反应过来,一把按住靳珠肩膀,将他使足力气往墙那边推,自己也抽身朝男子之前所指的方向急奔过去。

此时,几道从四周赶来的黑影平地窜起,看模样也是手上有功夫的家仆,形色凶狠,目露杀机,将他们困在一个圆阵之中,封堵过来。蔡申玉本不通晓武艺,更兼身体刚受了寒水的大伤,动作稍滞,怎比得上那几人步法如箭。靳珠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那几人已从四五丈远的地方逼到眼前,他失声喊的却是蔡申玉:“小鱼--”

那男子听见靳珠一声疾呼,眼角余光瞥见汪刻的援手赶到,便要抽身去救。可汪刻手中之锏一如毒蛇吐信,频频在他娴熟的身法之间捕捉万分之一的漏空,一旦瞄准,便是足以致命的重击。他若强硬脱身去救,倒有八九成把握截下那几名家仆,只不过受汪刻一创在所难免。但是不这样做,恐怕那不识一招半式的两人当真会被一掌毙命。

一瞬间主意拿定,他正要调转步法,却猛地见到火光昏暗处无声无息跃出一个人,不禁一怔,是敌是友不得而知,却感觉不到杀意。

那人身姿略为清瘦,凌空一晃,两袖黑衣翩跹而过,不见任何动作,只得烈风一个抖擞,就看见围合的几人应声向后一弹,简直像是被一记闷棍霎时杖击了五脏六腑,齐齐一声惨叫,飞出三丈之远,跌了个四脚朝天,却没毙命。看样子已经十分手下留情。

汪刻脸上露出少见的羞恼:“有同党!”

“才不是“男子一边挡下汪刻招式,一边神情警惕地望着那不速之客。

那黑衣男子面戴黑纱,只看得见一对深黑的眼睛。而仅仅是这惊鸿一瞥,便让人不费力气地想到用流水细细磨出的乌玉,干净清明,目光沉静。他望了一眼与汪刻对峙的男人,眉间似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他果然比我快一步出手”

男子听见这话,神色忽地一肃,仿佛听出来对方所指的“他“为何人,缄口不语。

可那个人却低下了一对好看的眼睛,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蔡申玉离他最近,正不知所措地看住那单薄的背影,却在习习风中听到那个人唇边两个几乎没有声音的字。

桃香。

他微微怔了怔。桃香?桃花香么

作者有话要说:TAT 我是罪人啊!事到如今说啥也没用了orz 好吧,只要是连载,就会有一种叫瓶颈的东西纠缠我到死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掐着我的荷花梗来回摇晃呐喊“你为什么要瓶颈!为什么要瓶颈!”流泪,好吧,其实= = 其实我是一直想不出来他俩到底怎么能逃出那个水牢。虽然有很狗血的方法譬如发现暗室或者被人搭救但是这些都比较狗血orz

第26章 【怀颖坊】?十一

那一刻,黑衣男子回过身,刹那之间目光相对。分明是个陌路之人。被那对乌黑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居然没有因为生疏而产生抵触的感觉,甚至是本能的恐惧感,也一点儿没有惊醒。平平稳稳安眠于心。

以至于男子开口唤了他一声时,他并不曾感到突兀或惊吓:“你可还有力气出去?”

“有!”蔡申玉立刻应了话。

男子轻轻一垂眼,似有所思,只听他沉声说了一个“好“字,袖中瞬时落出一卷细绳,绳末连着一枚三齿弯钩,乍一挥臂,尖钩霎时破夜而上,正越过那堵墙外,“噔“地一下钩定了屋檐下一道石垄。

“抓紧这绳索,趁我截住他们的空档,速速翻墙出去罢。”男子的口音听上去并不像典型的京邑人士,却又非南腔,也无北调,居然一时猜不出他的出身之处。只晓得入耳温润柔和,竟能叫人十分信服。他字句稍止,补上一句,“你俩出了这里,切记莫要回城,以免再遭不测他的人既能寻得到你,想必城内也早有安排你们先顾好自己安危要紧。”

他。蔡申玉听这个人反复说起这个“他“,不免动了好奇之念。却又明知这话问不得,唯有藏起思绪,只将那“桃香“二字暗自默记于心。

还想多问一句,地上那一圈东歪西倒的家仆后方又有数个身影续上,如梭鱼过水,脚步利落干脆,布下一面漆黑大网扣头袭来。亮光大浮大动,看似万千火把,一时在空中,一时在刀中,来来回hui跳成一片,竟像是入了一片金澄澄的汪yang大海。那黑衣男子似乎也瞧见对方来了援手,倏然从腰际掣出一柄玄色长剑,连着剑鞘凌空掷出,一响轰然,穿墙两丈之多,鞘套牢牢嵌入石头之内,剑刃却应声弹出,被他翩然一旋接在手中!那一动之中却有静态,一掣,一收,如同一笔挥就,更无旁枝末节,仿佛他从未掷剑,那剑本也不曾离手。

“走!”连用字也极其简练。

蔡申玉听他这一声严厉,料定当下境况危急,拉住靳珠便赶至墙下。他看见男子留在墙石内的剑鞘钉在离地约有四尺之处,高度恰好,心知那是给他们踏脚用的,便先推了靳珠上去。那绳虽细,劲道却足,便是一个成年男子全部的重量落在上面,也纹丝不见松动。靳珠动作向来敏捷,蹬上鞘套,再往墙上跨开几步,同时双手沿绳索上攀,很快到了墙头。

蔡申玉等他身子稳了,这才紧跟其后,也攀着绳子向上爬。正朝墙头行进,他忽地看到手中绳头无端端生出三四截来,被他一个手捏着,晃晃悠悠,好像几尾新捕的活鱼胡乱挣扎,腻滑湿润,怎么抓也抓不牢靠。那面平坦高大的墙则成了水中一片倒影,着实厉害地打了一个趔趄,水波大乱,震得他一颠。

他蓦然一惊,四肢僵硬。

铅灰的颜色掉了下来,沾到他的眼睛里。一株漆黑的樟树从墙的那头徐徐探头,蛛网似的枝桠在一片死寂中慢慢张开,罩住他的头顶。

那一次。他的手够到了黑色的树枝,眼前的景致也曾这样水波般抖了一下。

不行。

他张开口,脑袋里清晰凌厉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只有呼哧呼哧的声音,寒风径直灌入,堵住喉头。嘴唇内的血慢慢流空,看起来开始苍白。他用牙齿咬住它的时候,恰好咬碎鼻头滴在上面的一颗冷汗。

--小鱼,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不需要长命百岁。

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就好,再给我足够的时间活过今晚就好。

他闭起双眼,缓了几口气,手中绳索紧抓不放,艰难地将停滞在半空的身子继续往上一点一点送。

偏偏那石头有如棉花般地踩不实,叫他浑浑噩噩不知道爬到了何处,明知快到墙头,却摸不着瓦顶,更不敢开眼,生怕睁了眼便是一片花白,若绳索脱手,如何是好?

“蔡申玉?”耳边突然响起那个人惊愕的叫声。

他未及睁眼,只觉伸出去的手被大力拉住,掌心里的冷汗也沾了一大块在对方手里。他正觉心虚,那人却不声响了,只双手都探了下来将他整个拖入怀中,硬是把他拽上了墙。

“你又在乱想了不是?” 果然没有温言软语,免不了一顿骂。

他被人按在胸前,像怯生生的羊羔不敢冒头。

见他装聋作哑,那人忍住疼意怒意,只留了一抹狠意:“回去把你寄存到谢皖回那儿十天八天,看他不把你念死。”

“千万不要。”蔡申玉一激灵,揪住了靳珠的一角袖子道,“真的会死。”

他声厉色荏,令靳珠不觉微笑,然而他手头上的动作却极其小心,搀着蔡申玉半边身子,扳在肩头的五指不由自主在颤抖。蔡申玉没再说话。肩膀传来的细微颤动抖开了他心口一股暖流,入喉甚苦,入心微甜。

蔡申玉稍稍缓过了些,生恐错失时机,耽误大事,急忙和靳珠沿着绳索下了墙的那一侧。此时,外头也有不少火把簇拥过来。蔡申玉记得那暗道中的男子曾说过外头有马,正急匆匆放眼寻找,不料黑夜中竟然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自己撒着蹄子奔了过来,不惧火光,在临近墙壁的地方止住了脚步,昂着颈子嘶了两下,蹄声清亮,原地绕了一个小圈。

靳珠为人谨慎,惟恐那马认生,强行靠近或有被蹄子踢伤的危险,不想他刚缓缓伸了手去碰了一下它的毛皮,那马便十分乖巧地折正了身,低下头由他一路摸上鬃毛,并无暴烈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