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周耀辉的话声便撵上来:“那你杀了老爷子这笔账,又该怎么算?你真以为能瞒一辈子?如果我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老爷子生前手底下所有人,包括老韩、查猜,你认为,还有谁会听命于你周寅坤?”

“哦,釜底抽薪,跟这儿等着我呢?”周寅坤随便点点头,转念一想,他嘶了声:“不对啊,你说这话之前是不是该先谢谢我,给我磕两个响头啊?要是老爷子没死,你哪儿来的这好机会揭发我?想拿下武装军,恐怕还得好几十年呢。”

周耀辉怒声道:“是你他妈先毁了这个家!”

两人话语争锋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黑色迈巴赫的车窗小心翼翼地降下,露出一线缝隙,黑色的车身与幽暗的车窗,被不明亮的环境掩盖得很好,不仔细瞧根本察觉不出端倪。

外面说话的声音传进车内,夏夏身体骤然僵住,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冒汗的掌心慌乱地捂住震惊之余微张的嘴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可她明明听见了,那是爸爸的声音,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周耀辉那些废话周寅坤懒得听,他干脆打断:“注意你的态度,吹胡子瞪眼睛得威胁恐吓,你是来跟我讨价还价要周夏夏的?”

“再说了,那是你家,可别把我收编进里面。自从我进武装队的那天起,咱就该划清界限了,至于为什么这种假惺惺的家人关系,继续维持了这么些年,还不是因为家里的肉又大又肥,怎么可以拱手让人。”

面前的人对杀害自己父亲的行为,不但没有丁点儿内疚,还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周耀辉也并不意外,周寅坤本就没什么人性可言,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畜生。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夏夏。周耀辉派人去学校打听过,老师说夏夏已经小半年没有去学校了。申请居家学习的原因,是出于身体健康因素,需要居家进行休息和治疗,他又找遍了曼谷各大医院,都没有关于周夏夏的病例。其实即使有,若周寅坤与医院签署了保密协议,那么院方是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可正常情况下,疾病没必要签保密协议,所以,这里面的事,必然没那么简单。

也因此,周耀辉发誓只要夏夏还活着,就一定要把女儿带回家,他欠她的太多了,欠妻子萨玛的也太多了,现在萨玛死了,他能做的,就是找到夏夏。

并且,让周寅坤下地狱,万劫不复。

“好,周寅坤,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兄弟”,周耀辉强忍着愤怒,发出最后通牒:“可你我之间的矛盾,不关我女儿的,我再说最后一次,把夏夏放了。”

冠冕堂皇说了一大堆,结果不仅要搞他,还想抢走他养的兔,那是说破大天周寅坤都不可能妥协的。他嗤笑了声:“一口一个女儿,你说要是周夏夏知道,萨玛自杀不是为情所困,而是一种协议,给你开拓后路的陪葬品,她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爸?”

“周寅坤!”周耀辉声音像是一种警告,被别人戳中痛点后的警告。

“别打断,没说完呢”,周寅坤继续讲:“她一定以为,自己的家庭很幸福,爹妈相爱,如果她知道事实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你猜她会怎么样?是恨你,还是恨自己太蠢?”

“不过你这幅假模假式的嘴脸,不管是小女孩还是女人都最容易相信了,萨玛也是吧?我想她到死,都还认定你是爱她的。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此时,身后响起一声闷闷的咔嚓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周寅坤当即蹙眉,偏头瞪去,吼道:“不准下来!”

脑内思绪乱成一团,要不是周寅坤吼了句,夏夏都差点儿忘了现在自己怀孕,还大着肚子。

正要推开的车门缓缓停下,要开不开,要关也未关上,那车窗不知何时落下一道缝隙,看来,是刚才他们的话,她全听见了。能想象得到,车上的人内心已挣扎到了极点,震惊到了极点,以及失望到了极点。

周耀辉心中预感强烈,他的女儿就在那辆车上,而那扇车门后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他不假思索,果断迈开步子,越过周寅坤,直奔黑色迈巴赫而去。

透过黑色镀膜的车窗,夏夏惊讶的眼睛与那双思念已久的黑眸视线交汇,她不确定爸爸是否能看到自己,但她确信的是,爸爸还活着。

刚才他们的对话,夏夏都听的清清楚楚,她很想亲口问问爸爸,是不是真的没有爱过妈妈,是不是真的对她们只是单纯地利益关系。她怎么都想不通,爸爸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温暖的,他跟妈妈从来都没红过脸,怎么可能不爱呢?

夏夏看着周耀辉越走越近,那张严肃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她表情开始变得慌张,既明白要坦然面对,又本能性得想逃,心跳的震感仿佛能遍及全身,就快要让她承受不了。

车窗前一黑,夏夏的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周寅坤几步跟上来,抢在周耀辉之前,“砰”地一声关严了车门,双手抱胸往车门上一倚:“我的东西,别乱动。”

周耀辉不管他那套。他正欲绕去另一侧车门,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出现,放在了他眼前。亚罗一举枪,四周所有外籍武装人员齐刷刷地抬枪,数十支枪口转眼间将黑色迈巴赫就地包围。

指向自己眉心的那把枪,周耀辉像没看见似的,他索性踩着步子转过身,面朝周寅坤的侧脸。下一秒,两人动作近乎同步,摸枪举起,枪口交锋。

周寅坤一动枪,周遭包围他们的武装人员,每人胸口便跟着多了一颗红点。远处分布的狙击手已掌控了这里的局势,对敌方全员进行瞄准。

“这个叫,全军覆没。”他满眼不屑地讲:“咱俩兄弟一场,我行行好,给你留个全尸。”

而此时,站在周耀辉身后的亚罗手指也紧紧扣在了扳机上,只要稍微用力,子弹就会穿进周耀辉的后脑。少年目光如炬,注视着男人每一个细微动作。

“阿辉,开枪啊。看看是你的手速惊人,还是我手下的子弹不等人。”周寅坤举着枪说:“你要是不动手,我可就先下手为强了。”

看着车窗外对峙僵持的场面,夏夏再也控制不住,她顾不得自己大着肚子,猛地推开另一侧车门,冲下车去,拼尽全力试图推开亚罗指向周耀辉的枪口:“不要用枪对着我爸爸!”

亚罗的手就像雕塑一样,尽管夏夏再用力阻止都纹丝不动。她知道亚罗唯命是从,只要周寅坤没发话,他的枪口是不可能收回的。

闻声,周耀辉手里指着周寅坤的枪落了下去,他转身:“夏夏!”

夏夏是背对着周耀辉的,听见爸爸的声音,她松了扯拽着亚罗的手,整个人僵愣在原地,接下来的一切,自己除了面对没有别的选择。

周寅坤见状,随便给了亚罗一个眼神,少年会意,即刻收枪。

而后,女孩脚下木纳,缓缓地转过身。硕大的孕肚,映入周耀辉眼中,尤为刺痛,心头的怒火像被浇了把油,爆裂的怒气贯穿每一条神经,让他握着枪的手都暴起了青筋。答案已经有了,他仍忍不住问向女儿:“你这肚子是哪儿来的?”

心跳猛飙,夏夏感觉脑袋都晕晕的,腹中胎儿剧烈胎动,她连腿都开始打软了,张了张口,偏就说不出半个字。她张望了眼周寅坤瞧不出神色的脸,又看回周耀辉:“爸爸,我,我”

“我错了,对不起”,眼看着夏夏就要跪下,她才屈膝还未着地,胳膊忽然一紧,她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周寅坤把人拎起来,拽到自己身边,直视着那双暗成死寂的眼睛,话说得模棱两可,囊括性却极强,“干什么,当心吓着孩子。”

“周寅坤!”周耀辉吼出来,“你敢强迫我女儿!”

攥在夏夏胳膊上的手,环上她的腰,哄人似的来回摩了摩。

周寅坤没反驳,更没否认。“对,我就是强迫她。强迫她跟我上床,强迫她给我怀孩子,强迫她做我的女人,你觉得她反抗的过吗?”

周耀辉清楚,他越气愤,越崩溃、越暴怒,周寅坤就越兴奋。将要冲破头顶的怒火被理智强压下半分,他冷笑一声:“你的游戏结束了,我今天就要带夏夏走,绝不会让你毁了她的人生。”

他转神看向自己的女儿,“夏夏,爸爸带你走,孩子咱们不要,爸爸认识很多有名的医生,把孩子打掉、我们回家,爸爸不会怪你的。来,到爸爸这儿来。”

在自己父亲面前,尽管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再剧烈,尽管她感觉到了孩子在害怕、想要寻得一丝安慰,夏夏的手都不敢去抚肚子。羞耻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淹没自尊的防线,心脏震耳欲聋的轰鸣,让人无处遁形,连话声都要听不清了。她就那么怔怔地站着,情绪压抑得喘气都只有半口。

选择留下孩子,就等于摆明了不听爸爸的话,变相的站在了周寅坤这边,若是跟爸爸回去,肚子里这个孩子则是死路一条。孕期马上就要足月了,这个时候引产无异于谋杀。

夏夏不是不想跟周耀辉回家,她多想像以前一样,没有顾虑地扑进爸爸怀里,感受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但现实不允许她那样做。她想保孩子,就不可能得到爸爸的理解,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保住孩子,爸爸也好好的活着,只是从此互不相见。

见女儿犹豫许久没有开口,周耀辉直接走过去就要拉夏夏的胳膊。周寅坤一把将人扯到身后,硬声说:“周夏夏肚子里是我的种,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了?你管得着吗!”

“她是我女儿!”周耀辉怒视着他:“你毁了她,我凭什么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