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有两个孩子,但非要分个亲疏高低,不必说,也是我这女儿更重要。如今我年纪大了,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哪天过不过去了,谁又知道。桑宥已成家立业,能够独当一面,我也无需再操心,如今最记挂的便是我夫人和女儿,这么多年,侯爷对我儿如何,我看得明白,也倍感欣慰,可人就是这么不知足,总想着女儿还能更好,当然侯爷也给得起。人老了,就爱叨叨,侯爷也别嫌烦,毕竟,这样的唠叨,听一回,可就少一回了。”
晋擎将桑有为的话差不离地转述给桑柔听,桑柔听后,几欲落泪。
她的父亲,在外人眼里有很多不足,算不上一个特别好的人,但在她和董氏心目中,他却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和很好的丈夫。
晋擎拿过干净帕子给桑柔擦拭眼泪:“我说这些话不是惹你哭,而是想告诉你,接受岳父的恩惠,只为了让他安心,不然他又要胡思乱想了。”
能够无条件给予,不图回报的,也唯有家人了。
桑柔也没想哭,只是眼睛突然好酸,忍不住就落下泪。
为了哄妻,晋擎又告知桑柔一个消息,怀远那边联系上了,但情况实在复杂,该从哪里说起呢,她得缓和心绪,平静下来,听他慢慢道来。
桑柔情绪已经缓得差不多了,得知儿子有消息了,又是一阵激动,催着男人快说,莫磨叽了。
被自家夫人催促的晋侯默默地想,这世上敢说他磨叽的,也唯有身边这位了。
晋擎讲得极为简明扼要,但该说的也都到位了,听得桑柔连连咋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所有人都以为,包括身为母亲的云阳郡主也这么以为,宝成自己跑到东边乡下嫁人了,可谁又能料到,宝成居然去的是蜀地,还嫁给了当地首领,做起了压寨夫人。
桑柔不敢置信地问:“这消息确定没错?那舒氏真的就是宝成?”
晋擎冷静回道:“怀远可以不认识,但薛昭在骐州同宝成见过数面,他记性也不差,不可能认错。”
薛昭是不可能认错宝成,除非他眼瞎了。
桑柔心内唏嘘不已,昔日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如今却相隔千里,兴许这辈子再难见上一面。
忽而,桑柔一声提起:“这么说,怀远的身份也被他们识破了,宝成如今在寨中地位如何,怀远又是否能够全身而退,那个白俅受了重伤,宝成和她女儿又能不能压住底下的人,还有羌族那边,怕早就虎视眈眈了。”
桑柔一句句地说到点子上,晋擎赞许地望着妻,极有耐心地听她说完,才一一为她解惑。
如今的冉族,确实是内忧外困,羌族那边据闻和曾家有了来往,曾家愿意借兵助羌族讨伐冉族,一统蜀地。
一听到曾家,桑柔不可避免地想到曾菀,保不齐又是这人在背后挑事。
晋擎慢条斯理道:“你这昔日闺友,倒与她母亲不同,还算有胆识,慧眼识珠。阮冀已率三万兵士进驻冉族寨内,以同盟的名义,襄助冉族抵御羌族的入侵。”
闻言,桑柔稍稍松了口气。
宝成少时顽皮,任性胡来,好在这嫁了人,有了孩子,也成熟了不少,懂得审时度势了。
见妻面上明显松快了不少,晋擎若有所思,直把庆幸中的女人盯着瞧了好半晌,才道:“听闻你和舒氏少时有过约定,关于子女结亲。”
男人又是一句语出惊人,桑柔眼眸一瞥,惊讶地望着男人:“年少时的戏言,岂能当真。”
那时候,宝成闹得厉害,桑柔也只当哄孩子,随口应了一声,没想到,宝成到现在都还记得。
桑柔心情微妙,想着待把这孩子生下来,身子养好了,难免还是要同宝成见上一面。
位于冉族偏角的一处寨子,到了夜半,依旧灯火通明,举着篝火的兵士将这一片的夜空点亮,一点点地在山林里搜寻潜入到族中的奸细。
白灵亦步亦趋地跟在晋琛身边,情绪高涨,恨恨道:“我定要抓到这人,为我阿爹报仇。”
晋琛不予理会,沿着光亮处走了一段山路,却又退了回去,瞥见侧方不远处一块形状奇特的大石头,以及被大石遮掩住,黑黝不可见的沟壑。
正要转身,却听得前头有兵士在喊:“咦,这里怎会有个女子?”
晋琛止住脚步,立在原地。
直到又一个兵士道:“这是什么?你怎会有十八寨的地形图,从哪来的?”
白灵登时激动起来,小跑着冲过去:“给我把她捆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晋琛目光一沉,身子不动,见女子一瘸一拐地被押着下来,火光照亮她的脸,那熟悉的眉眼,一眼就能认出。
然而女子仿佛不认识晋琛,神情冷淡地与他对视一眼便转开,步履蹒跚地继续走这难行的山路。
薛昭这时也跟了上来,见此情景,不顾尊卑地往晋琛肩上一压,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说来话长,世子莫多想,先回去,再仔细地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回寨,林间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却又过了许久,黑深不见五指的沟壑才有了些微的声响。
“公子慎思啊,芩姑娘为了助公子脱险,才将自己暴露了,公子若追过去,岂非辜负了芩姑娘的心意。更何况,公子身怀大任,当忍一时之屈,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良久,另一个声音才道:“给范集回复吧,告诉他,他若能助我事成,我必许他以首辅之位。”
【??作者有话说】
应该就几章了,让我理一理,顺顺利利大圆满
150 ? 离别
◎世子前程必然远大◎
这日, 舒氏喂过夫婿汤药,又守了好一会,见人沉沉睡去, 便回到自己屋中稍作歇息。
才入得榻上, 正要闭目,耳边传来女儿的声音,舒氏蹙了细长的眉,不悦地掀开眼皮, 便见女儿气冲冲地奔过来, 蹲在榻前,两手搭在边沿,眼巴巴地瞅着她。
小姑娘水灵灵的黑眸里满是愠恼:“母亲,你去说说那位世子, 年纪不大,却是个色胚子,见到长得美的女子就走不动了, 连这人是奸是恶都不顾, 不让我把人关进水牢, 自己带回去,孤男寡女的,也不害臊。”
舒氏诧异地望着女儿,你这会又知道了, 先前对那世子又是恼又要惹,上赶着给自己找气受,她这当母亲的告诫多少遍, 女子要矜持, 也没见你听进去, 依然我行我素,怎么换个人就不行了。
白灵被母亲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挺起胸脯:“母亲,你和世子的母亲不是闺中密友吗?你密友的儿子被坏女人骗了去,还是在你的地盘,侯夫人怪责起来,你可怎么办?”
要真是这样,舒氏巴不得,这么多年未和桑柔联系,她都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几次提起了笔,想写点什么,可持着笔直到墨干透,她也没能写下只言片语。
想起桑柔,舒氏不免一声喟叹,把女儿拉起来,叫她坐到自己身边,用自己半生的经历教导她:“越是强大的男人,越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子,须知以柔克刚,男女之间也是,身为女子,你得心智坚韧 ,做了决定,便不要轻易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