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的,麻布和?棉布浸泡了桐油之?后,三五天之?内能搓出火,日子再?久点,这些布卷好像跟上?潮了一样,搓不出火了。”隋良也停下?动作。

隋玉瞬间明白了,是桐油挥发了。

“这种没有?灌蜡油的空蚕茧不论放多少天都能搓出火?”她问。

“也不是,顶多一个?月吧。”隋良不确定,“可能跟缠的棉绒多少有?关系。”

他一手捏个?绸缎卷,一手捏着空蚕茧,说:“人的手艺比不上?蚕,蚕茧比绸缎和?帛布可紧实多了。”

隋玉看着桌上?摆的蚕茧,还有?布满烟熏火燎印子的牛皮手套,心想这次的实验隋良是真正投入进去了。

“还要继续琢磨下?去吗?蜂蜡有?替代的东西吗?敦煌的蚕茧不多,但棉花不少,棉花能不能替代蚕茧?比如棉绒混着油或是炭灰什么的储存在竹筒里,可以像木桩子一样保存火种,拿出来吹口气就能用。”隋玉循循善诱。

“不能吧?棉绒一燎就烧没了,不可能像木桩子一样耐烧。”隋良下?意识否定,他喃喃道:“蚕丝倒是耐火,但又?容易熄灭,把蚕丝和?棉绒混一起?”

隋玉无能为力,她只?知道古代有?火折子,大概是用控制氧气的方法控制火折子的燃烧速度,至于火折子里面填充的是什么东西,她不了解。

“你试试。”她鼓励道,“用蚕茧、棉绒、蜂蜡、桐油、猪油做出来的打火茧用料珍贵,卖的价钱也低不了,这导致这样东西只?能在商队里流通,进不了寻常百姓家。”

隋良有?点兴味索然,“我琢磨这个?就是为了卖蚕茧,上?万个?蚕茧只?卖了三百多钱太便?宜了。”

“也可以。”隋玉及时打住未尽的劝诱,“我给你开个?铺子卖火茧,就叫隋良火茧,你琢磨出来的东西以你的名字命名。”

隋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隋玉往外走?,说:“还有?一两个?月,商队就要大规模入关了,你准备准备,多准备点火茧,免得不够卖。”

隋良跟出去,说:“不用开铺子,放在货栈卖就行了。”

“要打出名声,不能混在货栈里卖。”隋玉不听他的,“你的货你负责兜售,需要蚕茧,你联系商队从关内给你买。”

赚钱都是有?瘾的,隋玉发觉隋良也有?赚钱的心思?,可能是商队和?客舍进账的钱目过大,他又?吃喝不愁,故而对赚钱失了实感。她打算用钱诱惑他一下?,看能不能让他在这一行深耕。

“卖火茧赚的钱你自己打理,进货卖货也是你自己想办法。”隋玉站在客舍外打量一圈,目光落在主院上?,她思?索着说:“不用买铺子了,这个?主院归你,这就是你的铺子,你可注意点,别把我的房子烧了。”

隋良还没喘过气,事情已经定下?了,他长叹一声,叫苦道:“我的清闲日子没有?了。”

隋玉懒得理他,只?要存货充足,他一年能玩半年。

“三嫂,你在客舍里啊,难怪我没寻到人,我今晚在这儿吃饭。”赵小米说,“我听到驼铃声进城,忙不迭追来想卖草料,没想到是你们?的商队回来了,我这趟跑空了。”

“行,晚上?在这儿。”隋玉答应。

“隋良怎么无精打采的?”赵小米问。

隋良看见绿芽儿抱着小花从河对岸的宅子里出来,他立马打起精神,否认道:“没有?啊,我姐要让我开个?铺子,我正在琢磨呢。”

“开什么铺子?”赵小米好奇。

当晚,隋良的火茧显露在众人眼前,经过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把他夸得找不着北,整个?人红光满面,他甚至夸口跟小春红说要给她们?做出能保存火种的火折子,完全?看不出之?前兴味索然的样子。

隋玉隔着几步远静静地看着,她这时了悟,能激励隋良的不是钱而是神,他需要的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光环,而不是玉掌柜的弟弟、赵中郎将?的小舅子、抑或是他的相貌带来的瞩目。

*

六日后,赵西平带了一万三千斤的棉花回来,这是生活在酒泉和?张掖的种棉人收获的第一批棉花,没来得及绞棉籽就运来了。

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队押送的官兵,他们?在客舍住了两日,隋玉将?结算的十一万五百钱托他们?运到酒泉和?张掖,再?送到种棉人的手里。

丁全?和?大壮刚回来又?被她派出去了,他们?二人过去划账,也是监督。

过了两天,选了个?逢双的日子,隋玉一家人搬进河对岸的中郎将?府,堆了一整间屋的铜板也挪了过去。

此后,空置的主院改成隋良火茧铺。

这日早上?醒来,隋玉看赵西平坐在桌前眉头紧锁地写着什么,她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躺着看着空旷的屋子。

新居才入住,除了床和?桌椅是新添的,衣箱、油盏、水壶、杯盏一概是用习惯的旧物,没有?更换。她望着床边的土墙,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雇匠人来凿墙,把她新得的四块琉璃镶嵌在土墙里面。

毛笔落在木桌上?,隋玉回神,她支起身?问:“写完了?”

“嗯,是上?报朝廷的请罪书。”赵西平吁口气,“因为锈病拔了四万七千余株棉株,又?因为虫害,今年不少棉花地要减产,这些都要上?报朝廷的。”

隋玉拢起头发走?到桌前看竹简,赵西平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除了阐述今年种棉遇到的问题,他还反映了造成棉

株缺水、得病没及时发现、虫害严重的主要原因是奴隶不尽心不操心。奴隶种地完全?按农官的指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们?不关心棉花产量的多少,让浇水就只?浇水,让捉虫就只?捉虫,不会操心棉株遇到的其?他问题。

赵西平走?到隋玉旁边拿起毛笔,他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我要不要再?补一句,比如放归一部分奴隶回到田地上?劳作?”

隋玉看向他,说:“你觉得这个?举措有?利于棉花种植你就写。”

赵西平沾了沾墨水,毫不犹豫地动笔。

竹简上?的字迹干透后,这卷竹简递交到驿卒手上?,之?后的事,赵西平就不关心了。

棉花到了丰收季,关内关外的商队纷纷赶往敦煌,城北的荒野上?,才落成的铺子匆匆开业了。

卖鞋铺、酒肆、修蹄铺、剃头铺、成衣铺、打铁铺、油茶铺、草料铺,以及各种卖吃食的摊子。

叮叮当当的驼铃声由远及近,客商跟隋玉寒暄几句,落地就往锦绣织布坊跑。

“城北大变样,杜掌柜,你们?的织布坊又?添三座,发财了啊?”

“发财了,托你们?的福。这边的三座屋舍是弹棉被做棉袄的,今年棉花亩数多,收的棉花也多,你们?今年想买多少棉被都有?。”

“一床棉被多少钱?”

“还是五百钱,棉花都攥在玉掌柜手上?,她不降价,我们?也降不了价。”杜掌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