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洺再也支撑不住，往前扑去，被庞大的龙尾捞起，避免了摔在地上的凄惨命运。

颜君收回视线，任庞大的光辉将他和周洺二人一同吞没。

所幸幻境勉强支撑住了颜君的力量，但里面的所有景象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茫然虚无的空白。

颜君给周洺下了术法后，便在这空白中打坐调息。他身上半龙异象越发明显，透明的龙尾也逐渐凝为实体，空落落的胸膛总算有了愈合之象。

黑泥不再溢出，也不知过了几日，他终于镇定了心神，睁开双眼，龙尾缠着蜷着的周洺，将他叼来自己面前。对方躺在他身前，面色惨白，但至少还有些许呼吸。

那点狐妖的力量终究是吊着住了他。对方似乎也服了什么妙药，身上的伤在缓慢愈合，比起这些，他目前更需要的反而是……

周洺被这点动静所惊扰，他昏昏沉沉，喉咙干涸，声音微弱地低语目前最急切的需求：“好渴……”

对方并未辟谷，需要进食。

可这茫茫虚无中，去哪儿找水给他？

颜君凝视着他，这只弱小的狐妖在睡梦中也是皱着脸，一幅很不安的模样。明明如此弱小，却的确凭借着一己之力筑基，也一步步走到现在，愿意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妖怪付出自己的一切。

颜君定定地注视着他许久，他想起周洺说过……可以吃掉他，喉咙不由得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像个货真价实的祭品。

颜君沉下思绪，将那一点莫名其妙升起的食欲抛之脑后。

他化为人身，随后用利剑割开自己的手臂，血水源源不断，落入周洺口中，宛如甘泉。他真的是渴得厉害，也饿得厉害，已然神志不清，甚至主动吮吸颜君的手臂，拼命地想要喝多一些，颜君任他喝着，又见他陷入昏迷，便放置一边，独自打坐，运转气息，平息心中的躁动之气。

一日过后，周洺才悠悠转醒。

他不知自己究竟昏迷多久，醒来惊觉眼罩被摘，眼前一片茫然空白，不免惊怔在原地，惶惶寻找颜君的身影，才擦觉在空中虚浮打坐之人，不免松了口气。

颜君看来已经恢复成原样，真的太好了。

对方也注意到他的清醒，睁开双眼，轻盈落了地。

颜君问：“身体无碍吗。”

“我没事的。”周洺连忙回答，出声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很，就有些难堪地笑了笑，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并未说假，他身上的伤周洺觉得已经好些了，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比起那些，现在更让他难受的是肚中的饿意和喉咙的干渴，可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这地方什么也没有，他不能这么任性。

他惴惴不安地环视四周，这个幻境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什么都没有，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他只能把目光放在颜君身上。

颜君只说：“可能要在这里呆一段时日。”

周洺心想，一段时日，那是多久呢？

他又看看四周，若是有点景色还好说，但这什么都没有，长久呆此，一定会发疯的，幸好他有来，否则颜君孑然一身呆在这里，得多寂寞啊。

周洺想对方都主动下来和他说话，便清了清嗓子，道：“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能说些话的。”

颜君说：“你应该省点力气。”

周洺便收了声，他尴尬地看看四周，很轻地“嗯”了一声。

也是，这里没有吃喝，他大难不死，怕不是会在这里饿死吧。那怎么办，周洺想，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在颜君面前死去，万一对方把这个揽成自己的责任呢？

他又忧心忡忡，也不知道陈婉怎么样了。陈婉那么厉害……周洺相信只要她活着，她一定可以脱离谢知蕴的控制。那些妖怪又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桃花妖……想到这些，周洺的心里就隐隐作痛，为什么谢知蕴要做这种事情呢。

他愁眉苦脸，甚至都没察觉到颜君一直盯着他的脸。

“喝这个吧。”颜君突然说。

周洺一时间没听懂，他茫然地看过去，只见颜君那秀美白皙的手指竟是划开一道裂口，不等周洺发声，他就强迫性地将手指塞入到周洺的嘴巴里，周洺下意识地眼了几口，才突然反应过来。

周洺惊恐地想要推开，他含含糊糊地道：“做、做什么！”

颜君很平静：“只有这个可以喝。”

周洺崩溃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说：“我怎么可以喝你的血？”

“你已经喝过了。”

周洺呆住，露出一幅万念俱灰的模样：“我……我……我怎么可以……”

“我可以喝你的血，你也可以。”

周洺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他真的很崩溃：“可是……可是你可是真龙呀！我怎么能喝真龙的血……”

颜君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生物。”

周洺一怔，一时间心绪复杂，他止不住地又开始心疼起颜君。

“你就是龙呀。小钰也这么说，你只是还没进化成最终的模样。”

颜君冷不丁地说：“我不知道龙是不是这样。”

周洺说：“没有的，你就是龙。”他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脑中浮现出黑龙吞云吐雾的模样，他很确信地说，“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龙，所以话本上的龙可能和你有些不太一样，因为我们都没飞升啊。”

他想了想，又不太确定地说：“飞升之后……应该不止你一条龙吧？”

颜君说：“也许吧。”

周洺认真地说：“一定会有很多龙的。否则只有你一条龙，该有多寂寞啊。”

颜君怔了怔。

“等你飞升了，你会遇到自己的同类，就不会寂寞了。”他又收了声，很尴尬地说，“我不是说你会寂寞……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