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心却念的太多,始终无法安眠。她索性披上衣躲在大院里看月亮,听说致陵哥哥逃了,不知现在是否安全了。轩辕氏会放过他吗,又或许一个亡了国的少年天子也难在有作为了,他们也未必会在为难。摸出怀中的埙,轻笑吹着,太久没碰了倒是有些生疏了,但那哀伤婉约的曲调还是一如当日。
这是从前成修自己做的,她瞧着好玩便也讨了个,一直觉得那种悲伤的调调对极了自己的胃口,自从成修死后虽一直随身带着,却不敢在拿出来瞧了。现在想来,除了这种音调可以拿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再也找不着更合适的了。
脸上端着笑,淡淡的苦涩,心却是不想外露的痛,突然响起的掌声让她警觉的回首,看见那一脸顽皮笑意的男子后,也回以他天真一笑,难掩的娇。
“这是什么东西,很好听啊。”辰渊大步走向她,兴奋的问着,像是终于找到可以拿来解闷的事儿了。
“是埙,一种乐器。”轻轻的回着,不敢与他多做交谈,几日的相处她已经太了解这十一爷了,一对上他的话题,接着便会没完没了,让人消受不起的烦。
“你吹的好好听,教我啊!”完全不在乎她眼里刻意的疏远,反正他就是喜欢闹她了,看她被烦的发燥,便会跟着觉得开心。
“下次在教你吧,夜深了,明儿还要赶路,我先去睡了。”看他眼里流露出的兴味,她才想到难怪古人会说逃为上,真是太对了。她只是刚才有些睡不着,并不表示今夜不想睡了。
闻言,他突然不顾礼数的伸手拉住她,用力一拽,让她稳稳的在自己身旁入坐后,才举起手中的酒壶,继续兴奋:“我刚才在窗口看你在这坐了很久,想你大概是睡不着,还特地带了酒菜想来陪你聊聊呢,这份苦心你不珍惜倒也算了,也不至于一见着我就逃吧!”说完还不忘适时的扮下无辜。
“呵……你怎么就不反省下我干吗要逃的……”看他像是越来越受伤的眼神,她才勉强吞了后头的话,改口道:“好啦,那谢谢你,陪你一起吃得了。”
“那才对嘛!你是战俘啊,我这般对你,你因该很感激的才是。”看她又一次无奈的低头,他很是得意。从拉她上马的那一刹,他便开始喜欢拿她闹着玩。
她那像极了韵菲姐的性子,是惹他生眷的原因,唯一的不同,许是他从不敢这么惹韵菲,只能时时被她当孩子似的闹着,可她却不知当日的辰渊早已长大,不再是傻傻的孩子了。甚至有一日他也能长成象七哥那样有担当的男人……
看他突然有些落寞的眼神,她甚觉好笑,不肯放过的捉弄着:“在想哪家的姑娘,原来你这毛孩子动了春心啦?”
“哼!想我仪表堂堂、气度非凡的,谁能折了我的心啊,我只是在想今天月亮很圆罢了。”有些心虚的回着,他的心事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不想让大家伙笑话了。
姿晴蕴开笑,抬头再次确认后,她斜着眼:“以后撒谎的时候记得先看清楚周边环境,那弦月弯的很呢,这句谎话留着十五的时候再说吧。”
未了一窜银铃似的笑声,惹得辰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心却倒也不怒,这样的气氛他喜欢。从来便没有把她当成战俘看,是她一直防备着,隐隐的让他觉得不适,心底里头看希望能将她视做姐姐般。现下毫无顾及的笑闹,才能让彼此少了些不该有的烦恼。
“你说天上真的有神仙吗,那他们若瞧见了人间的不平,当真会施以惩戒吗,看见了凡人的努力,会给他们好结果吗?”玩笑了许久,见没了声,他才突然莫名的问着。
“该是有吧,但是万事也不能全赖给了天,看你怎么着努力咯。”姿晴平淡的回着,心却难受,当真如此天上的那些神明们有见着致陵登基后的努力吗?
“那人岂不是活的很累?”
“那你就率性而为,随性而活。反正你爹爹和你那些哥哥们,有的是本事。”
“好啊,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吹埙?”
“以后吧。”
顿了会儿,他继续兴致昂昂的道:“这酒菜不错吧,是我向厨房特地嘱咐的,我们的家乡菜呢。”
“不错。”
“你想家乡吗?”
“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吹埙!”
一人一句的言谈停了片刻,她突然起身,运足内力劈向一旁的树,看它应声倒地后,才帅气的转身离去。临走前不忘指着那已被摧残的不成样的烂树,狠狠的瞪向辰渊予以警告。
没换来预期的效果,反听见身后猛然扬起的郎笑声,她只能继续前行,愤恨的咒骂。暗自发誓:若他日逮着了这小鬼的辫子,非把他制到求饶不可。
数日后京陵急召,国已定了说是只等着十一爷回宫了,便要封禅。这一路他们便再也没法像前几日那样悠闲了,赶着回宫,都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然这忙碌似乎只是底下人的是,跟那十一爷压根就没关系般,自从那晚之后姿晴才知悔恨到及至该是如何的滋味了。
他几乎一有空闲便缠上了她,这次不单单只是埙,甚至还嚷嚷着要学武功。难道他那些哥哥们个个那么好的身手就找不着一个教他的吗,就这样居然还放心让他出来打仗的。轩辕氏是嫌孩子太多,准备着牺牲一两个吗?日后的相处才知,他这小爷一说要打仗,轩辕持泽几乎派出了手下最好的两个将领尾随,还真是被宠的紧啊。
闭目,懒得在多想,看着身旁已越来越熟悉的景致,她拖着疲倦的心身靠在全似囚车的马车上,任颠簸继续,不想再动一下。若不是还算的上均匀的呼吸,一旁的看守几乎会以为她已经亡了。
猜想着该是靠近京陵了,她突然出人意料的嗤笑出声,居然还真回到了这儿,以公主的身份风光出城,却已战俘的名回来,实为可笑。
“她不会突然疯了吧。”
“我看有可能!”
搞不懂她突现的笑容,一旁的两个看守忍不住偷偷咬耳交谈。不敢大声了,这姑娘的脾气他们算是领教过了,偏偏偶尔倒也讨喜的很,又有十一爷特地嘱咐了要好好对待。
“你才疯了呢,我肚子好饿,赶了好久的路给点东西吃好不好?”瞪大了眼,顷刻间千变万化的表情,最后还是没志气的软下来,开口笑着。
两人只能相视无奈一笑,打开一旁的包袱,取出两个白乎乎的馒头递上,见她接下狼吞虎咽着,全无女子娇气,更觉好笑。那张素净的脸,不修饰的性子,坦率的叫人无法勾通适应,甚至偶尔难掩的娇纵脾性,累人的很。相处久了便也惯了,无聊之时还常会陪他们叨唠消遣;见他们思乡,更会言一两个笑话让他们错了心绪。本是百姓出生的他们,自是端不来官架子。
“丫头,吃慢点儿,小心噎着了,我们可没水给你了。”刚过而立之年,三十余岁,做为轩辕氏的一名大将,时常跟着各将领率的军队打仗,他是名军师。
忘了多久没回家了,现下看见这丫头俏皮的模样,总像见着了自己的女儿般,忍不住淡淡的宠。偶尔想她入京后多逆的命运,颇觉惋惜。
“文叔,没事儿……噎着了我……就拿自个儿的口水……当水喝了。”满满的腮帮子,她还偏不信邪的回着。
那可笑的样子逗的车内三人齐齐发笑,朗朗笑声渗出窗外,惊动了辰渊,忍不住回首瞧了眼,心里说不清的难受,期盼着阿爹不会拿她怎么了。夕阳下的影,有着无奈的凄楚,那听似潺潺的女子娇笑中夹杂了无言的落寞,叫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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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下来时间倒也算得刚好,夕阳快隐没于山影下时他们便到了。战俘历来是不会被优待的,为防有异心,一入皇城她便被人直接压进了地牢里,默不作声的盘膝蜷在角落,消想着不知致陵、致沁他们如今是否安好。方才试探的询问了牢房边的护卫,只换来一声嗤笑,结局……似乎她早已猜到。
另一边的宴上则是热闹的很,古人曰:虎父无犬子,看着自个儿的儿子们全都不负众望,安好归来,轩辕持泽扬了许久的笑。这小儿子他向来最为宠爱,始终不敢委以大任,怕他伤着了。这一次他自己请命,听一路随行的老军师文忠说完成的漂亮,自是让他更合不陇嘴。
“十一弟,我敬你一杯恭喜你首战大胜!”二皇子举杯看向对面的弟弟,应景的笑。
父皇举兵入主京陵之际,正逢着妻子临盆,没能陪着父皇见证那一刻始终是他的惋惜。如今看着弟弟们一个个都那么争气,长兄如父,他也不免跟着开心。
“二哥言重了,全是平日大伙爱护的紧,这一次迎亲的队伍幸好不精锐,怕是凌乾以为大辛难有作为掉以轻心了,我才能取胜,以后还要多向哥哥们学习呢。”他笑的谦卑,开心。终于有一回他被当成大人看了,骑马回城、夹道欢迎,心里更笃信再过几年他也一定能像七哥那样。
嬉笑着上前勾住他的肩,辰啸也心情大好:“回来就好,父皇一直等着我们人全齐了才办封禅大典,正式称帝呢!一直念叨着,那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十一。”
“对了,儿臣都还没来得及恭喜父皇一统天下!”敬上一杯后,他支吾了半天却还是开了口:“父皇,那前朝公主您打算怎么处治?”
这一问让原本甚为祥和的场景冷却了些,始终静默着的辰宇突然挑眉:“你该不会是少年心动被那公主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