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呵……还在四处算卦求温饱吗?”睨了眼他面前的卦摊,辰宇难得松了心神玩笑的开口,如遇着了多年未见的故人般:“逢着乱世还有闲情逸致测卦的人也不多了,你的温饱怕是有了危险。”

“公子明眼啊,小的在这儿坐了四个时辰没半个主顾。可惜了小的亦只有此才能骗骗百姓,满腹治国的惊韬伟略却苦觅不到明主,无施展之地啊!”还是从前的玩笑口气、市侩之言。

思忖了须臾,辰宇抬首:“不嫌弃也不怕死的话跟我走,虽暂未能保证你投对了明主能锦衣玉食,但至少能保你衣食无忧,意下如何?”无论明宣如何贬低丑化了自己,他始终相信眼前的是个人才,失了可惜。

“若公子不嫌弃的话,小的求之不得呢。”急急应下,仿佛在这儿坐了那么久等的便只是这一个主顾。

“来人,赶快回府替我牵匹快马来。”吩咐完后,他淡淡一笑,若阿爹真做了皇帝,开国初该是求闲若渴,能求得此人也算是一大幸事了,“往后叫我辰宇便好。”

两人相视一笑,伸手相握,一股男儿间的默契由然而生。待马匹牵来后,辰宇便大手一挥,扬尘而出,浓浓的战火味跟随而扬。

此战一切以速战速绝为唯一战略,为救济百姓余下供他们行军而食的粮草已不多,纵是全军清锅冷灶也熬不了多久。历时半月,洛阳轩辕府内封封捷报纷杳而至,见时机也快成熟轩辕持泽才备齐所有,携妻女一同往京陵出发,此行即已是冲皇位而去,连龙袍都早在多日钱缝制好了。

∴∴∴∴

飞扬的黄土,没有中原的连绵婉约,却在这苍凉下有着一抹让人想驰骋的大气。出了关,姿晴才惊觉天下大的让她不敢想象,从前从井口望去,都有着那么多的是非恩怨,现下呢,该面对的早已超乎了她的想象。透窗而望,身边有些商队擦身而过,驼铃轻响,沙漠幽曲般的叫人放松。

放下了指间缠绕着的青丝,想着她即将面对的夫君该是何等的摸样。是辰啸那般的傲狂,致陵那般的温柔,还是辰宇那般的临视群雄?或者不管怎样的都没何不同,他们不过都是彼此利用着的棋子罢了。

马车一阵动荡,停了下来,她恍回了神,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车马声,练过武的身子总是多了份反射性的警觉。是凌乾派人来接应了吗,盘算着路程起码还要十天左右,不会那么快。好奇的探出头想瞧个究竟,突只见那些士兵们一个个剑拔弩张,随时侯命的样子。转向前方只见漫天飞扬的尘土挡住了视线,但看情形仍能猜出来的人不少。

“留一队人保护公主,其他人跟我过去看看。”为首的将领突然一声命令,熟练的扬鞭纵马黄沙中。

没有慌张,姿晴只是冷着眉看着一切,不明就理。或许她可以趁乱逃了,但却还是不想跟大辛带来麻烦。乖乖的坐着不动,仍由前头喧起战火。

待人马越来越近后,她不期然的皱眉,那飘扬战旗上的“辛”字,是只有皇宫的御林军,皇帝的亲兵才敢打的旗帜。但亲手送她上的车,致陵怎可能在此时弃百姓于不顾,任性妄为呢。一阵混乱,叫嚣声,她却始终瞧不清为首将领的容貌。仍旧不动如山的待着,静侯下文。

“无需恋战,带回公主就好!”

突然响起的一声命令,她便成了所有人的目标,有护着的也有夺着的。还来不及惊呼,回神时已被稳稳的安置在马上,呼啸而出,身后陌生却有着暖意的胸膛,让她好奇的转首。端详着那张脸,从未在皇宫里头瞧见过,薄唇皓齿、淡然自若,坚挺的鼻梁衬出了脸部清明的轮廓,那张脸倒有些神似轩辕氏族里她见过的那两兄弟。

虽已猜出了大概,她还是想得到确定的问道:“你是谁?”

“轩辕氏第十一子轩辕辰渊。”不做隐瞒的回道,眼里有着促狭的顽皮,轻佻的凑近闻着她发上散出的香气,心里暗忖:原来这就是十哥说的美人儿啊,虽不见得太美,然方才临危不乱的那份淡定却叫人折服。

刚想回话,身旁伴的士兵突然插了嘴:“爷,他们追来了。”

“躲不过就杀,留着几个活口能回凌乾复命就好。”有些不耐的命令着,原以为带兵打仗有多好玩,瞧十哥一直抢着要去,原来这一路下来是那么个无聊法。

终于拼出了事情的原委,她有些不屑的嗤笑:“呵……原来传言中人才济济、深得民心的轩辕小王朝,也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我七哥说那不叫卑鄙,那叫诡道!”有些得意的开口,分神的当口驾着马一路往关内奔驰,“还有,你现在的身份可别想用这种口气说话,你是战俘,生杀大权都在我手上。”

“是吗?”冷淡的挑眉,那小子天真的让她想发笑,没法像从前那样驾轻就熟的维持镇定,更没法跟他比天真。总觉身上不停冒着无奈的汗,想他那两个哥哥的性子,怎就有这么个弟弟呢:“那就杀了我吧,免得留了我这活口说不定会坏了你们的大计。”

“我不想杀,这么饶着你玩心里舒畅了些。”

仰头一句,惹的姿晴更加无奈,心想着若真坏了大计,那罪魁祸首也一定是这没脑子的十一爷!懒得在回话,她干脆安静的闭上嘴由着他去了,唯有这样才能清楚如今中原究竟是个什么样。若真逃了,就算她有那本事以一敌百,也没法子在这遍地黄沙的地方留着命爬回中原……

然她却还遥遥不知,此刻的大辛已大势将去,江山谁主也快有了定数。

轩辕持泽亲自领兵率三个儿子攻入京陵,挡在城门口的只有几千士兵,不消多久他们便破门而入,直杀皇宫。百年基业的泱泱大国,任谁都没想到华丽包裹下的大辛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偌大的皇城里余下的全是些老弱妇孺,仍在坐镇的尽是从前的老皇帝。连随伴君侧的御林军都没了踪影,更晃论那刚登记的少年天子,怕是早在几日前便已连夜出逃了,此时早已杳如黄鹤,是生是死皆不得而知。

无人阻拦,这一战远没有预期中的厮杀,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顺利。挟老皇帝在事先拟好的诏书上盖上了玺印,天下纷争终是告一段落了,一切得手的过分轻易,轩辕持泽仍是不敢相信的端看着圣诏征愣。

“恭喜父皇终替百姓求得出头之日得了大辛江山,除了昏君,不负众望所归。儿臣向父皇行礼,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首先情形的辰啸见大局已定,机警恭敬的率先行礼。

片刻后,众将士与一同攻入皇城的士兵也一一下跪,俯首称臣、顶礼膜拜、山呼万岁,这是他们亲手捧上去的皇帝,往后自是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阵阵称颂声中,轩辕持泽步步踏上龙椅,稳稳入座,举世称王,却仍旧还晕晕忽忽的,岁月堆砌的脸上,渐渐浮上成功的欣慰,看向底下的老皇帝,犹豫了片刻突然开口:“放他走吧,给间屋子,拨些银两……”

话音未完,底下便一阵骚动,老皇帝趁乱拔出一旁侍卫的刀,眉也不皱,瞬挥而下,血溅当场,弥留前仍孤傲挣扎的言完:“他日吾儿定会替我夺回祖宗江山!”

辰宇冷冷的睨着一切,无奈闭眼,道不出的唏嘘扼腕,虽亡了国到底还是个一身傲骨的君王,若不是祖辈荒废政业,若不是早年迷信妄为,怎也不至于落入此等惨淡下场,前车之鉴,父皇会吸取吗?

比起一旁张张宣扬的笑脸,他却始终一如既往的紧绷着容颜,沉稳的肃穆,这成功于他压根无惊喜可言,早在预料之中。倒是那个曾誓说绝不轻饶他的女子,慌乱于此,国破家亡,怎就没了身影,是随辛致陵一块逃了吗?那如今又安在……

∴∴∴∴

“你当真愿意归降,苟安于他们的掩下!”致沁不敢相信的大声吼道,早已顾不得周围人的注目,血红的眸中满是恨意。

公孙轼背着手斜靠在梁柱边,微微点头,没有心虚,反倒还是从前似的大义凛然:“致沁,你听我说,不是我们随你父皇一起去了,大辛江山便能回来的,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放手!”冷漠的出手挥开那双搭在肩上的双手,凝眯着眼,看向这男子,才惊觉十七年的相处、了解,却从未如今日般将他看的如此透彻了:“想当年,金戈铁马,领兵气吞万里河山,原来只是假象。你对得起父皇的以死殉国,对得起这些年食的朝廷的俸禄吗?还有以命相敌凌乾的成修、你的好兄弟,当日接下帅印时,是谁说誓死都要为他报仇的;以及……牺牲自己成全我们的姿晴!你能依附着杀父仇人生存,我不能!”

“致沁,听我说……”

“别跟来,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轻撇首,暗夜星子般的冷眸,泄着警告之意,更予人以彻骨的寒。见他无奈的收回脚步,她更为这男人的软弱耻笑,翩然而去,怨自己这一生的错爱。

国土亡了,父皇死了,他不愿伴她随皇兄潜逃暗地里辅助他复辟、保其安危,原以为是想留住最后一口气,抗到底。却没想到留下来为的是归降,何止负了她这些年的交心交身,更负了公孙一族四代忠臣之荣啊!

无奈的看着那抹渐隐的背影,他只能朝一旁的轩辕氏特使故作轻松的耸肩,状似玩笑的开口:“让您见笑了,娘子是不能宠的,小哥以后成婚了可要切记,我先送您出去,随后便去瞧瞧她。”

那人似是了然的点头,随他出门,将上头交代的委任公文递上后,便笑笑的走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挥步追去,这些日子来一直都在轩辕氏的监视下,什么事都做不了,现在大局定了,归了降,终于能得以自由了。寻遍府邸偏却还是寻不到佳人倩影,心里开始泛起浓浓的不祥,抱着最后的希望跨上假山群,朝有着众多会议的岁寒亭走去,清冷的脸微眯着眼渐渐涌上莫名的男儿泪,只盼心底的想法只是臆测,赌他们间的爱与了解确是够深。

半晌后,整个白鹭园突响起一声震彻云霄的哀吼声,厮心裂肺,闻之心碎。公孙轼跪在岁寒亭内,手中牢牢捏着一纸信笺,摊死在身旁的是他这一生倾尽所有去爱的女子,潺潺浓血红透了他的眼,致命的伤口亦刺死了他的心,没带走任何,她手中只紧紧握着当日姿晴留下的随身佩剑……那把要了她命的剑。许是在她心中,仓皇一世问心无愧,唯一愧对了的便是姿晴徒劳的牺牲。

她自是无情,除了这封署名给姿晴的信,连只字片语都未曾留给他。明知姿晴永不会在见到,这些字只是他写来发泄的罢了。原是早有自刎之意,却不料他居然始终不曾察觉,无奈于此,接连又是一声哀号。

恨老天的不公,很这纷乱天下,恨这女子的忠贞和绝情……更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为晚来的这一步致使他们一转身便天人相隔了。

{8} 美人泪 夕阳影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堪惊。

颠簸了数日,进了关,熟悉的风土人情总算是慰了慰乡思。一路行来也多少听到了些议论,终于明了了当今时世,难免的哀伤扼腕,到底还是亡了。老皇帝的死举国上下非但没有缅怀,而是大肆庆祝,看来轩辕氏在百姓们的心中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有些事儿倒是也不得不承认,虽是战俘,但这一路她始终被那些士兵礼遇着,压根一点苦都没尝过,试问这般的仁德有几人能不甘心臣服的。今日天色晚了,不能连着赶路只好找家客栈住上一宿,幸好边塞之地少有人烟,那么多的大军也都可以勉强安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