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轻撇一眼后,韵菲便懒得理这两人,拉起辰宇抛下话率先离开,就不信他们会不跟来:“你们可以继续吵,记得跟来便是。”

无奈的相视一眼,一个不舍放过今晚这曼妙时光以及难得的相遇,另一个则不放心自己心爱的女人随“情敌”离开,最后也只有忍气跟上,却并不表示他们的争吵会停……

“你不是不屑与本少爷一起的吗?怎么还是没气节的跟上。”

“你有病,我是女人耶,要气节做什么,倒是你,大男人全无风度可言。”

“哈……原来你也是女人啊。”

“哈……碰巧跟你的性别相反,若你不承认自个儿是男人,我也很乐意不做女人。”

……

身后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划破这原该沉寂的夜。前方两人似是不想理会,却各怀着心事。辰宇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始终意外的勾着浅浅笑容,心情大好。韵菲则不语偷瞧着一切缓缓藏入心底,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太过敏锐,这层敏感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姿晴的出现定会稳稳的打破她原本的静好岁月、安然美梦。

尽管如此,但对这女子她却丝毫提不起嫉妒,有的只是喜爱,正如多了个妹妹般的喜。

{5} 美人泪 昙花现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天呈蒙亮,遥望天际依稀还能见着未来得及陨落的星子,点点淡淡相宜,东边日出西边月,甚是美华瑰丽,早春的露水聚在粉色桃瓣上,格外沁人的晨。姿晴轻轻起身,执起竹签挑弄着燃了一夜的油灯,片刻后柔手轻遮,吐气吹灭。未曾惊动宫女,自行梳洗完,自在的伸了个懒腰,那份庸懒的自然反倒更叫人舒心。

别处已见着一些个宫女忙碌的身影,她淡淡一笑,闭眼抬首深呼吸,享受着这清新的空气,满颊的眷恋。帝辇之下的天,仿佛都碧蓝的出众,然那高高端坐在帝辇之上的人呢?

想着昨日致沁姐姐接旨时的婆娑泪眼,终究皇上还是宣了那道诏,亲手判了自己最爱的妹妹今生的“死刑”;想着昨日问安时见到的太上皇,深陷的眸浓厚的沧桑,全没了当日的意气风发,她的心如剑刻般的痛。当年是爹爹亲口命人将娘亲绞死,年仅十年的她亲眼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至此后她的存在只是如日夜划进爹爹心口的刀,见着便会泛起源源不绝的恨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弃了她,不是单纯狠心的遗弃,亦不是不闻不问,而是眼都不眨决绝的将她扔入青楼。

三年,她足足在那地方待了三年,在她的心最为稚嫩的当口见着的却是老鸨的狠绝,姑娘们的搔首弄姿,以及香客们的堕落人性。或许她还该感谢爹爹将她遗弃的早,未来得及成熟,亦没有天香国色才不至于让她也沦落到接客卖笑的份上。

若不是太上皇一时兴起的明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在那儿煎熬多久。力排众议,稳稳的一道旨将她召入了宫,赐了荣华富贵。仍能记得是致陵和成修那两双温暖的手,牵着她离开人间地狱,那时的温暖时至今日仍依稀刻在脑中。

那会儿他们才十六岁,厚实的手已给她了足够的安稳,方缝着变声的暗哑男声耳语低哝“姿晴不怕了,以后你便是公主,没人敢在欺负你了。”那会儿告诉自己,此番恩情纵是要她以身相许她也认了,却没料局势终是不允。

往后她便享着皇家女儿的一切,公主!她是公主啊,那是致陵替她争取来亲口许给她的爵位,怎至如今他却忘了呢。满朝上下未曾下嫁的公主除了致沁还有她啊……

虽一直明白太上皇之所以待她如此不同,全是因为她出生起便带着福女之名,甲子年寅月初一子时娘亲赐了她生命,那一夜满天紫气,疯和尚说她是福灵儿,才有了今日这逾越本分红透人眼的祥玉公主之名,然现下养育教导之恩,是该还了。

仍旧一身白绸男装,高挽起的发髻简单明朗,悄声走至司马厩牵出前些日子刚从市集买回的爱马,悠游渡步行入宫门口,侍卫见是她便也不敢多加阻拦,顺利出宫后即策马离宫。

始终静静的骑在马背上,居于角落,没有从前的招摇。良久,日头升上了,市集亦热闹了起来,看到了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她才跃马而下,将其绑至一旁的木桩上,拂衣举步而上。来到刚摆开的案摊边,豪爽的掷下银子,开口道:“收摊,我要你陪我聊两句。”

明宣抬首并不意外,似是早料到她会出现般,没有动怒,收起银子后朝一旁的小贩咕哝了两句,像是要他代为照看下,完后便朝着眼前的女子比了个“请”的手势。

纷挚轩算得上是京陵城内最大的酒楼,出没于这儿的人也大多是些达官显贵。姿晴端起上好的龙井,吹开茶叶沫子啜饮,右手拇指指腹不断揉搓着食指上的玉戒,端详着对面的男子……一派清风得宜,置身于这样的场合非旦没显得格格不入,反倒更衬出其骨子里的权贵之气,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全靠一张嘴生存的江湖骗子罢了。”对答如流,更似玩笑。

从看着轩辕一族浩浩荡荡策马离京后,他便猜到这女子早晚会寻到他,问出此番话儿,看来爹爹传承给他的那些伎俩还真挺管用的。

豪气的替忙不过来的小二将明宣跟前的茶盅斟满后,她突显谦卑言道:“若你还在为我几日前的冲撞介怀,我在这儿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未了,不管盅中的茶滚烫的很,她率先一口饮尽:“不得不承认你之前预言的那些事儿全都中了。”

红鸾星动指的该是她对辰啸那似敌似友懵懂的心动,至于婚嫁之喜……呵,怕也快了。

“姑娘抬举了,不过是小的运气好刚巧猜中了一切罢了。”举茶饮下后,他交叉起双手挑眉回着。这女子纵无绝色红颜,却不得不叫人侧目,或是跋扈或是沉稳,时时皆如昙花般迷香乍现,叫人想探究,预知天下事,他却一直琢磨不透她的性子。

“能有这般的运气,你纵不是天人也定不是凡人。当日汉朝武帝携太子党游厌次时结实了东方朔,不拘一格知人善用,听其逆耳忠言,又得多方辅佐才有幸灭了窦氏专政,平了淮南王。这些功绩跟他往后比起来确是算不上什么,但有了这么个开端,才铸就了一代帝王。你与东方朔其人倒有几分相似,还想公子答应在下个不情之请……助当今少年天子稳住大辛万里河山!”

“姑娘乃食皇家俸禄之人,朝廷内事该比小的更清楚,亡势已定,向轩辕求和又未果,纵小的真是仙人怕也回天乏力。”随意的回着,心里却暗自琢磨着大辛于她究竟有怎样的恩情,能令她至此时都还记挂着。

“唯乱世方造一代豪杰,唯其难方显英雄本色,公子难道真打算在京陵街边算上一辈子的卦?”她深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他定不会是泛泛池中物。

“做我们这一行的始信天意,莫不敢违,姑娘命泛吉星伴福而出,故全不必急着安排一切,或许总有一日您还是会回来。”瞧着她,终是忍不住泄了更多,若不是那一挑眉怕是自己恨不得把能猜到的全说了。

“这么说你也觉得我该这么做?”她相信他自己所云何事。

“小的不敢左右姑娘的想法,然此计却早在初遇姑娘时便献上了,不知姑娘可否记得。”

姿晴不语,暗暗叫妙,不得不佩服着他的未卜先知。若不是牢牢记着他当日的那句“婚嫁之喜”,她就怎会端详出这等法子。对于请他相助一事也明理的不在多言。

到底还是只闲云中的野鹤,如非必要实不该让他卷入这乱世中。隐讳了这些年,把自己逼得任性娇纵,如了大伙的心意,目的不也是明哲保身嘛。当日的储君之争,成修死后的帅印之争,她通通聪明的置身世外,惟独这一次却再也闭不上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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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雅致的白鹭园内,自从成修死后这儿便成了公孙将军的府邸,满园男人大气的雕琢设计,看得出曾经的主人花了多少的心思。磅礴假山,嶙石重叠,纵是十里之山却具千里之势,全然一派芥子纳须弥的大将之风,只可惜了如此豪丽的将军府,造就其的人却没享几日。

西山顶端的岁寒轩里曾一直是他们小聚言欢之处,这儿虽没皇宫那么奢丽却又添了份自然,此时亦不例外,满亭的龙翰凤维,皆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睨着眼前抛完惊人话语,仍似没事般把玩着树叶的姿晴。

“天!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代我出嫁!我都不敢想象,如你这般的性子若去了凌乾要如何生存。”终于致沁忍不住抛开了往日一贯的高雅,尖声嚷着,虽是责怪的话,但眼里却蓄满了泪清楚的诉着感动:“姿晴,你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一切不该你来插手的,你若代我出嫁凌乾,皇兄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丫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和致沁的幸福若是用你的下半生换来的,我们一样会活得不安稳。”公孙轼上前,不再玩笑的惹她,轻拍着仍旧一身男儿扮相的姿晴,严肃的规劝。

“是啊,或许我们可以在民间找个象样点的姑娘赐她个公主名分?”致沁附和。

终于抬头,嘴角还是那抹顽皮的笑:“凌乾的特使时时刻刻盯着,你们觉得可能吗?他们要的是公主,我是太上皇御赐的祥玉公主,难道不行吗?和亲可大可小或许真能化了一场争斗,像致沁姐姐这般心里头已根深蒂固有了人的,你有法子强迫自己面对别的男人一生,甚至……与其共眠吗?”瞄了眼致陵,见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她才深呼吸后,婉娩言之:“我不同嘛,心里没记挂,我可以让自己爱上他,何况他是个王子耶,你们不会真打算让我一辈子都不嫁吧。”

“你向来娇纵惯了,以为去了凌乾那王子会像致陵这般迁就你吗,别闹了,乖乖的待在京陵,伴在皇上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祥玉公主,这些是哥哥们该扛下的。”苦心劝说,公孙甚是感慨,这丫头至小受得苦够多了,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安稳了些,何必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让致沁下嫁了和压根不嫁有什么区别?何况白沙在涅,终会与之俱黑,你们谁又能确定昔日的丫头永远不会长大呢?”轻抛一言,目光骤冷,耐着性子解释,却也不得不被他们这些不审时度势的劝弄的心乱,忍不住干脆一语堵到他们没话说。

急坏了的两人倒是没太注意她的变化,无话可驳,只有搬出救兵,反正嫁不嫁全由皇上的:“皇兄,你倒是说句话劝劝这丫头啊,究竟是谁给她出的这馊主意……”

姿晴不语,冷笑,难道她在他们心中就真傻的那么无可救药吗?不过是个主意,都还需要假手他人。

“让她嫁吧,除了这方法朕也盘算不出别的了,你们两相许了那么久也该完婚了,朕明日便挑个吉日替你们赐了婚……也好让姿晴看着你们嫁了。”

又一次堵的人发闷的话儿,让一旁俩人只能倒抽凉气。言完后没给他们再反驳争辩的机会,他直接起身沉着脸背手离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言痛了他的心,就算他们曾经真的都以为会伴对方过一辈子又如何,让她嫁去了凌乾,总比留在大辛陪他过逃亡的日子来的好。纠纠苦心,不盼有人懂,他只是恨头了这窝囊皇帝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