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像你和珏尘那么宽容,胸怀天下。安旅是阿盅曾经爱过的女人,又是你认定的女人,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她害死了安旅,就得偿命。我顾不得她的死会不会挑起什么战争。”
肉肉显得很平静,目不转睛的看着董盎,真是难得看见他那么激动。回想起安旅他们刚出事时,他看似并没多大的反映,真正懂得隐忍的那个人是他才对。轻吐了口气,她淡问:“阿盅现在在哪?”
“我连夜就安排他出城投奔珏尘去了,你放心,血屠蜀王府的兵力,还有护送阿盅出城的兵力,我都安排了之前珏尘在晋王府买通的那些人,不会让阿盅有意外的。”瞧见有家丁走来,董错匆忙结束对话,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反倒是肉肉觉得心里翻搅的厉害,原来,董错早就看穿了所有事,他一直都是他们之间最聪明的那个。只是无心点穿而已,她突然怀疑,他选择留在蓟都压根不是陪念修那么单纯,或者更该说是考虑到珏尘的局势,留下做内应的。
算起来,如果这次没有董错,廷鑫之战珏尘不会赢的那么轻易。
“念修也是你兄弟吧,你明知道他那么爱郡主,他们都快成亲了。你这样挑唆阿盅,死的不仅仅是盈夜,更会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望着前面董错的背影,肉肉问道。
“念修不爱盈夜,我了解他,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爱的,只是郡主。”董错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下,说得很平淡,他的确了解,如果念修真的爱,那在成亲之期需要延后时,就不会像是松了口气般的了。
眼看念修的屋子就在眼前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肉肉:“盈夜害死安旅和书生,那时你和珏尘也没有这事牵怒念修……如果是真的兄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决裂吗?”
“你干吗停下来?”正思索着董错的话,见他突然停下,肉肉皱起眉。
“他不想见我,连晋王都不想见,或许你能安慰他一下,你们俩感情一直好。”
安慰……肉肉瞥了下唇角,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觉得我会安慰人吗?何况盈夜死了,我一点都不伤心。我压根感受不到念修的痛楚,怎么去安慰。”
“那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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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变。你这样折磨自己,如果郡主在天有灵,也会觉得伤心。她那么爱你,一定会希望你能活得更好,何况你这样她也不会活过来……”跨进屋子后,一室的酒味,让肉肉不舒服的拧眉,她看着角落边像堆烂泥似摊在那的念修,死命的回想着刚才董错教她的话。
越说越觉得不自在,念修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放弃了,掰不下去了:“该死的,这什么陈腔滥调,亏董错想得出……喂,余念修,把头抬起来!”
是这熟悉的语调,让念修渐渐有些醒神,不是错觉,是肉肉真的来了。他晃了几下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瞧见门边站了个人,可他看不清是谁。
是肉肉吗?念修眯起眼,很想起身去看清楚些,但头疼的让他站不起来,打了个酒嗝后,他又靠向墙,摊软了下来。
“真难闻。”酒这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好处。肉肉轻斥出声,实在不喜欢看男人这么潦倒窘迫的模样,“喂,给我坛酒。”
“做……做什么?”念修勉强撑起几分理智,艰难的抬起头,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表情显得很痛苦。
“陪你喝啊,我又安慰不来人,又狠不下心看你这样。可要是不陪你醉,我怕我会睡着。”她当真是挺累的,陪着老爹马不停蹄的赶来蓟都,刚到客栈,又被老爹支开。
要是再不找点事做,就这么傻傻的盯着个颓废的男人死瞧,她一定会犯困。
“自己拿。”念修举起软啪啪的手,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手边一堆的酒坛,跟着看见那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过来,他将头凑了上去,极近的距离下,总算是看清了,紧随着就傻笑了起来:“呵呵……真的是肉团子,我以为你有珏尘了,就忘了我了……”
“真忘了也是人之常情,郡主还活着的时候,你在干吗,还记得我吗?”肉肉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泛酸,不怎么理智,但是许多情绪积压久了,不是一朝一夕埋葬掉了,就能忘的:“你坐好,别靠我身上,我站不稳了……”
肉肉极力的想扶住墙,别跌倒,但是念修完全失了重心,就这样往她身上压了上来。她胡乱的挥了几下手,还是摔了个四脚朝天。感觉着身上的重力,还有念修急促的呼吸,她翻了翻白眼,吼道:“重的要命!笨蛋,快起来,我喘不过气了。”
“肉团子……盈夜死了……被我的兄弟杀死了。”闻言后,念修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喃语。
“那你预备怎么样,为她报仇吗?如果她真的那么好,那么值得你爱,我们为你高兴还来不及,阿盅又怎么会杀了她。”肉肉也索性躺在地上,懒得起来了,转头望着珏尘,问道。
念修一阵激动,想爬起来说些什么,动作太大,让他觉得一阵晕眩。干咳了几声后,他放弃起身了,又倒了回去,眨着大眼茫然的望着屋梁:“他是为了让珏尘打下廷鑫,才血屠蜀王府的吧。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只看见了珏尘的壮志雄心?可以为了他做那么多事,却偏偏看不见我的野心呢……呵,难道只有他凌珏尘才配得天下,才配有那么你们多人襄助?”
“这不关珏尘的事!是我让阿盅血屠蜀王府的,珏尘他不知情。他一直把你当兄弟,从来不会跟你争什么,可是天下对于他不同,那是他的责任,他背了太多年。那就……就好像喜欢一个人一样,你喜欢盈夜,如果珏尘要你会拱手相让吗?”肉肉忽地起身,情绪有些混乱。
尽管珏尘从来没有对她亲口说过什么,但是义父和殷后的事,隐约让肉肉明白。就为了这些可笑的责任,无数人付出了太多。珏尘是无辜的,他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复辟前申的烙印。他应该也试图挣扎过,但是殷后和书生的死,还是让他坚定了这条路。
肉肉觉得没有错,换做是她,也会这般选择。她做不了太多,只是陪着他走,支持他走下去,如此而已。
“是吗?谁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让了,为了成全,我什么都让给他了,他给了我什么?”
念修这话像是喃喃自语,但足够让肉肉听得清晰,她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眉心浮现紧密的褶皱。
没让她有询问清楚的机会,念修伸手勾过一坛酒,塞进肉肉手里:“不是说陪我喝酒吗?那一块醉,什么都别说了。”
第二十七节ˇ念修转醒的时候,已经是隔日清晨了,下意识的舒展了下四肢。他有些混沌,没搞明白情况,怔怔的看向虚掩的窗外。风雪很大,吹得扇门“啪啪”作响。
他想试图挪动下酸疼的肩膀,这才发现肉肉正挨在他肩上,睡得很沉。原先模糊不清的记忆稍微清晰了些,念修没敢再动,怕吵醒她,连呼吸都变的很浅,侧头默声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认识肉肉两年多了,一直挺喜欢看她睡着时的模样,唯有这时候她才静得下来,会让他真切的去把她当个女孩看。其实细细看来,她长得应该算清秀,只是常喜欢把自己折腾的脏脏的,皮肤被临阳的日头晒得黝黑。
想着,念修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他留恋。有时候走了很久,突然看来时的路,才能理智的像个旁观者看明白一些事。例如他和肉肉,他该是比谁都了解她的,其实肉肉是个依赖性挺强的人,就是怕被旁人瞧穿了,她才刻意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好像天地不怕似的。而他,便曾是那个她一心依赖着的人,是他自己不当回事的推开了。
“你做什么靠我那么近?”肉肉原先就睡的不沉,很容易就被念修粗糙的手心扰醒,没立刻睁开眼,念修的触碰让她心头一悸,暗暗在心里思忖了会,她才睁开眼,尽量若无其事的看着念修,语气很寻常。
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念修惊了下,被问的有点尴尬,不知所措的眨了几下眼,脸颊烧烫的难受。
“哎呀,天亮了!”睨了他一眼,肉肉不想去猜测他的心思,忽地站了起来,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完了!我去找老爹了,有空再来陪你喝酒,再见。”
“喂……”念修伸出手想拦下她,还是慢了半拍,肉肉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匆匆的往门边跑去。
沉寂了些会,等到念修消化明白肉肉的话后,也跟着站起身,追了出去:“等等我,老爹也来蓟都了吗?我陪你一块去看他。”
“不要,你换身衣裳把自己折腾干净了再来,一身的酒味,熏人。”连脚步都没停下,肉肉边走边抛下话,心里怨死自己了,竟然就这么丢下老爹一个人:“别再跟着我,快去啊。那个……我忘了我们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了,反正就是市集上卖西红柿的旁边,很简陋很便宜的那个……”
“云龙,我听董错说你昨天就来了,居然都没想到来跟大哥打声招呼吗?”
刚跑进花园,肉肉聚精会神的回想着客栈的模样,正撞上迎面含笑走来的晋王。闻言后,她抬起头,并没表现出久违的热络,凉凉的扫了眼晋王。心里更确定了,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以往安旅和书生与他没有太多交情,他利用也就罢了。
可眼下,自己的亲妹妹死了,他还能笑的出来。这样的人实在让肉肉提不起什么好感,在她看来,当初不准阿盅杀盈夜,不仅仅只是因为怕挑起战端。想来,盈夜不过是蠢,也同样是被平白利用去了的人。
“用了早膳再走吧,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本王特地让人准备的。”晋王一脸和善的笑意,眉宇间勾勒出的却是阴晴叵测。
沉静了片刻,念修瞧见肉肉脸上的为难,刚想开口,她倒抢了先,“不用了,王爷若是有话要对云龙讲,就在这边说吧,反正念修对你来说,也不是外人了。”
“你多心了,不过就是想我们兄弟几个,往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聚了,想拉着你叙叙旧。”理着宽大的衣袖,晋王说得漫不经心,眼神若有似无的瞥向肉肉:“早在辅佐先皇登基后,就该给你们封官,可那会大伙都忙坏了也耽误了。现在既然你又回了蓟都,是时候给你个官职了。念修也一样,总不能一直委屈在晋王府。我在蜀王府附近替你们选了块福地,正好想带你们俩一起去瞧瞧。”
“王爷抬举了,赐给念修就好,我不是做大事的人。何况那些官袍太难看了,我还是喜欢在临阳消磨日子。”肉肉皱眉,丝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