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是老爹和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就觉得开心。当晚安顿好后,就兴冲冲的拖着珏尘和念修一块去喝酒了,恰巧在酒馆碰上了一住进客栈就消失的俨炜。四人把酒言欢到很晚,念修一时兴起,就提议说难得天下那么大,能聚一块是缘分,不如以月为证,结拜为兄弟。
俨炜倒是欣然应允了,肉肉在半推半就中,狠狠的瞪着珏尘,到底还是妥协了。可怎么看这都像一场闹剧,当晚压根就没有月亮。隔日一早俨炜收到封信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他就像一个迷,谁都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半月后,抵达了蓟都,肉肉早就把那个理该唤作大哥的俨炜,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能怪她没心没肺,实在是气氛太过愁云惨雾。念修以临阳县令的身份,去认了罪,上报太子的过程耽误了几天,最后等来的结果却是,太子不怪罪,但要求念修代替乡民与兽互斗给他看。
珏尘替念修在蓟都四处奔走,花了不少银子,也只争取来了可以带两人陪同的结果。
这一路来接他们的马车驶得极快,坐在车内的三人也始终没有说话。天还没亮透,随着颠簸念修顺势抖了下肩,试图弄醒睡得正香的肉肉,他真搞不明白,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没料到,这家伙依旧梦得酣甜,只是顺着念修的动作,晃了下脑袋,又沉沉往珏尘的肩上倒去。
微侧了下头,看了眼肉肉,珏尘无奈的叹了句:“我真后悔答应让他来。”
“我也后悔!”念修紧握着拳,既担心连累肉肉,又气她这副天塌了都懒得在乎的模样。
原先他们想带周择逸一同前往的,肉肉闹了半天,说是那个笨书生只会掰仁义道德,去了是送死。念修花了很多定力,总算没有被肉肉的任何话动摇,结果今天一早,她居然和安旅合伙,直接把周择逸打晕。
最后还是珏尘率先点头,答应让肉肉一同前往的。可是现在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他怎么看都觉得,即便把肉肉带上非但帮不了他们任何忙,说不定还得多顾念一个人。
“到了,讨厌鬼!下车了!”
珏尘想得正入神,马车已经驶入宫中瓮城,停了下来。肉肉忽地就醒了,仿佛刚才压根就没睡着过一样,还煞有精神的冲着珏尘大叫。
“你真不怕死吗?”并没急着下车,现在回头应该还有机会,珏尘不放心的问了肉肉句。
“废话,当然怕,哪有不怕死的人。”肉肉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那还跟来做什么?”说得淡然,珏尘却暗自在心底自嘲。他倒是真不怕死,甚至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可以不用再去理会出生起就背负的责任。
肉肉起身跳下了车,得意的扬起头:“来玩。放心吧,算命的说了,我命硬,不会那么早死。”
“哪个算命的?”稍后尾随出来的念修好奇的问着,也想趁此调整下凝重的心情。
“就是村口那个专门骗人银子的王瞎子啊。”说着,肉肉大步朝瓮城里走了去,完全不顾身后俩人无关纠结的表情。
太子还没到,瓮城里到处弥漫着萧条的味道,隐隐的还透着血腥气。有不少士兵守着,见了他们也只是一脸同情。肉肉饶着瓮城闲逛,偶尔会在城墙上看见一些石头刻的字,她认识的不多,却依稀判断得出应该是一些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和猛兽搏斗前刻下的。
“讨厌鬼,念修,我们也来刻些东西吧。起码要是真死了,还能在城墙上留个名。”
边说着,肉肉已经捡起了块石子,摇头晃脑琢磨了半天,最后艰难的在城墙上画下三个手拉手的单线条小人。又蹩脚的写上了彼此的名字,骄傲挑眉看向珏尘:“厉害吧,我会写你名字了呢。”
“……傻瓜。”明明觉得她这举止无聊极了,可是对上那张脸时,珏尘也吐不出谩骂了。甚至觉得肉肉也的确有那么几分讨喜,只无奈的轻斥了句,语气里倒是满满的,像个兄长似的疼爱。
“还真是个活宝傻瓜。”念修也无奈了,笑着抚上她的发,随后高举起右手:“来击掌,要是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辈子还是做兄弟。”
“好,一辈子兄弟。为兄弟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全身插满刀都在所不惜!”肉肉爽快的拉起珏尘的手,与念修击掌。
其实心里是满腹怨念的,对于肉肉来说,这辈子只能做念修的兄弟,已经够难受了。他居然下辈子还要做,彻底的否决了她,怎么能不怨。转念想,怨也好,这样积着一会看见猛兽能发泄下。
稍后的气氛总算正常些了,连肉肉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的过程反而才是最揪心的,直到天色越来越亮,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太子登上了瓮城城墙,在华盖下躺坐着。他们三人,反倒觉得松了口气,静静等待判赎。
第八节“怕吗?”
随着侍卫走到了瓮城中央,念修睨了眼不远处木栏栅里的豹子,它正伸出利爪不断扒拉着栏栅,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感觉到肉肉不断的往自己身后躲,还有些隐隐的颤抖,念修便笑问了句,想试图让大伙都轻松些。
“嗯。”肉肉应得很轻,眼神炯炯的和那只豹子互瞪着,禁不住喉头动了下,宣誓着她的不安。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见一只豹,它拱着身子,蓄势待发的模样,毛色纹路均匀漂亮,眼神泛着凶光。
看着看着肉肉脱口而出:“讨厌鬼,它长得跟你真像。”
“谢谢。”珏尘接过侍卫递给他的棍子,挥舞了几下,敷衍的回了肉肉句。
“大哥,那东西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侍卫刚想退开,肉肉就拉住他的衣角追问着。不过只是种逃避,她心里很清楚,那侍卫一走开就会下令放出豹子。
侍卫回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口吻里满是无奈:“你们好自为之吧,没有人活着从这里出去过。就算杀了豹子,还会有其他的东西,太子不会让你们出去的……该死的,我还没走,哪个笨蛋放出它的。”
随着侍卫叫嚷着逃开的身影,三人的视线齐齐看向刚才豹子的方向,肉肉还来不及眨眼,只见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她灵巧的躲开,没想到念修反倒愣着没了反映,猝然地被豹扑到在地。
他吃痛的闷哼了声,肉肉没有思考冲上前猛挥了下棍子,豹子往一旁滚去,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它冲着肉肉凶残的咧开嘴,甚至还能看清它耷拉着的口水,紧接着它便扑向了肉肉。
“凌珏尘,你睡着了啊!”她转身就逃,拼命往珏尘身后躲,压根不考虑跟它正面较量。
“别乱动。”
肉肉只听到珏尘对自己交待了句,而后用力将棍子戳进地下的泥土,撑着棍子跃了起来,一个旋身,结结实实的赏了豹子一脚。那只豹像是疯了,开始四处乱窜,一时整个瓮城里乱成一团,原先在四周巡视的侍卫也胡乱奔逃着。
“肉肉,打它脑袋。”远处的念修冲了过来,协助珏尘稳住了豹,诱住了它的视线。见情势稍微控制了些,才觉得时机差不错,朝愣着的肉肉吼道。
“打打打,用什么打呀。”虽然抱怨着,肉肉还是效仿刚才珏尘的动作,上前抬起腿往豹的脑袋上踹去,跟着还觉得不够,又补上了一拳。豹子的兽性,让它本能的挥了下前爪,朝肉肉的手腕上抓去,留下鲜红的爪痕。
珏尘也没心思在这时候去关注肉肉的伤,欺身上前,动作利落的用双腿准确夹紧豹的腹部,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扔给念修。接住匕首后,念修也没停顿,直接往豹的喉间割去。温热的血溅满了他的脸颊,他居然还记得指责肉肉:“真是笨蛋,你的棍子呢?”
“我怎么知道,该死的……”边咒骂着,肉肉的表情扭曲了,豹在倒下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遭殃的还是肉肉,原先就被抓伤的手腕上,又添了几道新痕。
“拿着防身,照顾好自己。”珏尘很快就爬了起来,弹了弹衣裳上的灰尘,帅气的弯下身从另一只靴子里又抽出一柄匕首,扔给肉肉。
“放心,我没事。”肉肉撩起衣摆,粗暴的撕扯了块布下来,熟络的把自己的手腕包了起来,用嘴咬住布条的一端,打着结的时候,突然看着不远处,嗜血的笑了:“珏尘,又要玩了哦。”
顺着她的视线,珏尘和念修同时望了过去,城墙上传来了太子和一些近侍的喝彩声,更激起了三人潜在的血性。又一场恶战开始了,眼见珏尘和念修默契的朝刚奔出老虎冲了去,肉肉反而调头逃开了,她可不想死,也没珏尘的身手念修的蛮力去搏命。
反正珏尘说了,让她照顾好自己就好,那肉搏的事应该跟她无关了。
只是那头饿极了的老虎,似乎不愿让肉肉如愿,反倒掠过珏尘和念修,直往肉肉冲去。一个俯冲,就将她压倒在了地上,清楚自己挣扎不过,她绝望的别过头,大呼出口,“念修,救我!”
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依赖,生死之际,肉肉能想到的人唯有念修。肩胛处前不久才刚好的伤,又被拉扯开了,渗出殷红的血。念修也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让他乱了阵脚,还没来得及出手,余光处就见到一支箭滑过,刺入老虎的背部。
跟着无数箭落下,每支都准确无误的扎入老虎身上。无疑的,它临死前也曾奋力挣扎过,肉肉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这些箭的主人了,她只觉得全身都痛,黑暗袭来过来,便就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