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秋文元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先生还是先把我打听的药给我吧。”蒋星渊起身打算告辞,“我有心与先生结交,自然会想办法让您看到我的诚意。”

秋文元虽不关心宫里那位贵人的死活,因着自己深受其害,多少有些犹豫:“你可知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道理?”

他是在提醒蒋星渊,亲手犯下的人命债,或早或晚,总有不得不偿还的那一天。

蒋星渊笑道:“先生放心,脏的是我自己的手,绝不会牵扯到您头上。”

“她腹中的孩子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因此,这药最好等生产之后服用,见效越快、发作得越自然越好。”他看着秋文元写下药方,并未带走,而是念了一遍,暗记在心里,紧接着便将纸张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两锭足斤足两的金元宝摆在桌上,他的手指顺势在湿冷的砚台上敲击两下,信誓旦旦道:“下一回求先生帮忙的时候,我不付现银,带点儿先生喜欢的礼物。”

秋文元没有回应,却高声唤掌柜代他送客,显然是对蒋星渊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他本想慢慢拉拢蒋星渊,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却不料蒋星渊反客为主,将他的身世打听得明明白白,还摆出副希望联手合作的态度,一时有些发懵。

蒋星渊这一趟所获不菲,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秋文元为了报仇毫无底线,腔子里的心和他一样黑,既有本事,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这样的人,将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他刚刚走到闹市门口,便看见小钟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

一双三角眼直直往上翻,几乎只剩下眼白,小钟的身子软得像面条似的,“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只知道呼气不知道吸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

蒋星渊见他状态不对,将他拖到阴暗的窄巷里,扬手往冰冷的脸上抽了一巴掌,低声喝问:“出什么事了?”

小钟深吸了一口气,“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蒋公公,我娘……我娘被那个没有人性的混账王八蛋卖到了妓院,她不知道听谁胡诌,以为我死了,一个想不开,吊死在了妓院门口!”他边哭边扇自己耳光,又恍恍惚惚站起身,四处寻摸趁手的物事,“我、我也不想活了,这就去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158|第一百五十四回 顺水推舟但行好事,算无遗策羽翼渐丰(蒋星渊剧情章)

蒋星渊一把拉住小钟。

“你打算干什么?”他整肃面容,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你才多大年纪,跟只病猫似的,怎么打得过身手出色的镖头?再说,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杀的还是你名义上的父亲,就算侥幸得手,你知道按本朝律法,要遭受什么样的刑罚吗?”

小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蹲在地上抱住脑袋,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那我……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用卖我娘的钱逍遥快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蒋星渊神色微缓,俯身拉他起来,“不过,做事得动脑子,一味蛮干可不行。”

他如此这般提点了他几句,小钟听得连连点头,到最后双目发光,毫不犹豫地道:“蒋公公,我都听您的!”

时辰还早,蒋星渊打发了小钟,自往古玩街逛了一圈,淘了几件有些年头的古董,又在布庄买了两匹颜色素雅的绸缎,嘱伙计送到絮娘所住的院子。

到得黄昏时分,他走进鱼龙混杂的赌坊,一边跟着吆五喝六的赌徒们押注,一边暗中盯紧入口。

不多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头上插着根黄澄澄的金簪,簪尾刻着草叶,正是蒋星渊交予小钟的那根。

汉子红光满面,嘴角沾着油星,熟门熟路地挤进人堆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啪”的一声,撂在桌上。

“哎呦!刘哥这是在哪儿发财了呀?”见状,有个嘴角长着痦子的人好奇问道。

汉子“嗐”了一声,语气里既有轻视又有得意:“我不是把我那个便宜儿子卖到宫里当太监了吗?那小子看着讨人嫌,对他娘倒是实打实的孝顺,今儿个下午提着两只烧鹅、一壶好酒,还带了十几两银子回来看他娘,算是没白养!”

“他娘不是……”有人知道内情,看他的眼神带出鄙夷,却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他没问起他娘的下落吗?”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知道些什么?”汉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见桌面上的赌资转眼便输了个干净,撇了撇嘴,又从衣襟里摸出几块银子,“我哄他说他娘去瞧亲戚,明儿个才回来,他半点儿也没怀疑,眼泪汪汪地求我好好照顾他娘。”

他做着靠赌博东山再起的美梦:“等我把这阵子输的钱连本带利赢回来,就换个地方住,免得那小子找我麻烦,到时候再娶一房比他娘更年轻更鲜嫩的美娇娘,嘿嘿,那日子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他吃力地睁大迷离的醉眼,哼着走调的小曲,听着骰子在长筒中晃出悦耳的响声,中气十足地叫道:“押大!押大!”

蒋星渊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押注,时不时做点儿手脚,一晚上下来,输多赢少,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懊恼之色。

汉子赚得盆满钵满,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赌坊。

他从酒馆买了一壶烈酒,边喝边往家走,蒋星渊在他身后遥遥缀着,放轻脚步,悄无声息。

来到家门口,汉子醉得狠了,掏出钥匙,好半天都对不准锁孔。

他好不容易打开大门,觉得口渴得厉害,奔向院子里的水缸,探头猛喝一气。

木门被一只靴子自外头抵住,未能合拢。

然而,喝醉了的人不如平日里机敏,他没有察觉异常,晃晃悠悠地走进屋中,伏在桌上,没多久就发出如雷的鼾声。

蒋星渊迈进院子,对早就埋伏在角落的小钟点了点头。

小钟咬咬牙,抄起割草的镰刀,蹑手蹑脚地潜入屋子,眼睛一闭,往汉子的喉管处用力割了下去。

他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经验,又挟着满腔的恨意,一不留神下手重了些。

气管连同软骨一并被利刃割断,头颅与身体相连的地方,只剩薄薄一层皮肉,鲜血如涌泉般“咕嘟咕嘟”往外流淌,汉子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小钟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手上刺目的血迹,再看看汉子的惨状,本有些害怕,想起死去的娘,又壮起胆色。

他抓起汉子的头发,朝对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恨声道:“既敢对我和我娘下手,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蒋星渊如闲庭信步一般进入命案现场。

“做得很好。”他将厨房翻出的半桶灯油放在地上,在桌边点燃一支蜡烛,用素白的帕子擦拭着线条明净的手,教小钟善后,“此地不宜久留,动作快些。”

小钟对蒋星渊言听计从,照着他的吩咐往汉子心口补了一刀,紧接着将灯油淋在尸首和桌面上,又绕着屋子洒了一圈。

做完这些,他脱掉满是污血的衣裳,就着清水洗干净脸,换回出宫时那套干净的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