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你可知，自我和阿南成婚，你的身影整日阴魂不散的夹在我们中间，没有一刻、没有一刻安歇，你在港珠岛销声匿迹，该就此安生，再也别出现！”

“你知道我来了港珠岛？”言怀素诧异，二人虽在船上见到，可这轮渡是环线，途径多个港口。

“阿南和我说过，把你送去港珠岛以后，会与你一刀两断。”秋翩伸进大衣口袋，紧紧攥住了那张电报，她不想、也不愿和眼前人分享一点点阿南的消息，也不想告诉这女子他们名存实亡婚姻的真相。

她可以承受自己的苦痛，却无法承受在别人眼中变得悲惨，阿南的死讯，更是会击溃她的一把利剑，仿佛她说出口就成了不可回转的事实。

言怀素蹙眉轻语：“我们已经分手多时，你不必再介怀，听你所言，原来许多事情你都是知晓的，那我也不必多言，打扰了。 ”

她逃一般的离开，不知为何， 听见苏念南的留恋，反而令她更难过。

想起那日的信中所述的冷言冷语，功利而绝情，回头想来，却不知是假意还是真心。

她想起，大哥离世的时候，苏念南拉住她的手求婚，那时他说，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除非他死 ；又想起，唐晖说起，诸多孽障苏念南都有参与时，苏念南慌乱躲闪的眼神。

言怀素回到舱内，翻出信封里已经泛黄的信纸碎片，上面“从此勿念”四个字工整隽秀，和苏念南一丝不苟又冷然的面容蓦然重合。她葱白的指尖将落款的名字捏出了深深的褶皱，直到半晌，阳台的海风吹进来，才吹松了她的指尖。

她此次回寒城，实则为了两件事。

一件是布庄的生意，这一段时间战火连绵，但言华布庄的几个铺子，却是少数还在经营未亏损的。说来也讽刺，全靠苏念南早些时候，帮她与唐家军签下的，军需衣物的单子。

另一件，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准备和唐汇慕见面，讲讲袁婕的事。

怀素到港珠岛不久，在衣帽馆意外重逢袁婕。相谈才知，袁婕离开寒城不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怀素见她时，袁婕已将临盆。

袁婕在了解怀素的事情后，提醒怀素，苏念南所安排府邸，定是他掌控，很有可能是监视怀素，怀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寒城，无论新仇还是旧恨，都需要先从脱离这只狐狸掌控才可。怀素在袁婕的掩护下悄然离去，前往了袁婕的府邸。

然而在怀素离开后，却未见有人来寻，连袁婕都惊讶了一番。怀素却自嘲，高估了自己在苏念南心中的位置。

随后为了稳妥起见，怀素在袁婕府邸隐居一年有余，深居简出蛰伏等待回去的时机 ，然寒城周边战火胶着，难以安全进城；另一方面袁婕待产，身体欠佳不说，心情也不大舒畅，怀素有心陪伴，她一想起破坏这小夫妻的主意来自苏念南，便觉得是冤孽。

在袁府别墅小住时，怀素总见袁婕伫立在别墅前沉默不语，袁婕往往望着满院名为龙沙宝石的重瓣蔷薇，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一脸凄婉。怀素与袁婕闲聊中逐渐发觉，袁婕虽未提起唐汇慕，提起的件件旧事却都与唐汇慕有关......

她回去势必要探探唐汇慕的口风。如今，战事已是临近尾声，从港珠岛小报上新闻来看，唐家军已然是赢家，报上却未有关于唐晖的蛛丝马迹，只有唐汇慕军中有功，被提拔为副将，唐都督亲自为其授衔的新闻。

怀素从港口回到寒城已是深夜，管家武叔叫司机进城走小路，怀素奇怪为何，武叔沉默片刻：“城内不比往日，流民不少，很多都是不知哪派的伤兵，白日里有唐都督的兵组织保安队巡逻，倒也算安生，晚上乱的很，不少抢劫的，小姐，以后入了夜就别独自出来了。”

车一转弯，原本肃净的街道角落里都是人，伴随着沉闷的呻吟声、呜咽声，不绝于耳。一见车来，便有人发疯似的涌上来，全然不见夜里本该有的安宁。

怀素步入老宅，院内寂静而安宁，大门应声落拴，仿佛将刚才炼狱般的情景，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怀素抬眼望见内厅佛龛里，言琼英孤零零的相片，不禁心中沉重，转而嘱咐身边的武叔，最近去柜上取一些钱，多收些粮食做救济。

几日后发粥时，武叔却坚持把摊子设在石板路老街口，言怀素拗不过他，便任他去了。等她换了便服到了摊子，却见人群乱作一团推搡争抢，摊子上满目疮痍。

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童被人群挤倒在地，身上瞬间多了几道脚印，踩得那孩子哇哇大哭，言怀素见状不顾丫鬟劝阻，仗着自己身子纤细，挤进去把那孩子抱了出来，额外多给了她几个馒头。

那孩子抹着眼泪拉着言怀素：“姐姐，走、走！”怎么也不松手。佣人阿介上来一把将她提起，叫她老实些，怀素连忙拦下阿介，使了个眼色，叫他放下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言怀素掏出方帕擦了擦那孩童满脸的灰土。

“二妞。”孩童的眼泪仍旧止不住的掉落。

“姐姐不能跟你走，我还要施粥呢，二妞，你若吃食不够，我再给你一些就是了。”言怀素好脾气的和她说道。

“我不要吃的，我娘她、她吃不进去饭，人家说她这是病，再不吃就活不成了，只有找郎中、大夫才行，姐姐，你救救我娘吧！”那孩子紧紧捏住言怀素的手，见旁边的阿介皱眉，又怯懦的松了松。

怀素心下了然，她回手拉起那孩童，吩咐阿介及两个壮丁与她一道，随这孩子，来到一处破败的土屋，屋内外弥漫着血腥和腐败味，不少血肉模糊的人躺得到处都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病症，多是烧伤和肢体残破的枪炮伤。

怀素忍住不适，定神不去细看，身旁的两个壮丁干呕之声不绝于耳，搞得她也反胃起来，便叫他们出去等，只有阿介胆子大，坚持跟着怀素。

二人来到土屋中，只见刚才的孩童趴在侧卧在地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嘴边带血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地上斑斑血迹满是咳血后的痕迹。

怀素细细看去，发觉她嘴角似有白色的东西蠕动，不禁走近，终于看清乃是蠕动的蛆虫，怀素心中大骇，这女子分明死了一些时日了。

她眼前浮现出言琼英冰冷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一阵窒息感伴着心慌袭来，她断然转身不敢在看。

作者怎么不更了？

快大结局了 努力码字中

第三十三回 霜雪满城

阿介见言怀素的反常，赶紧叫壮丁进来搬人。言怀素也夺门而出，来到门外大口的喘着气，缓解心头的不适。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既然受不了，何苦装善心。”

言怀素抬头一看，竟是秋翩靠墙而立，面带嘲讽。

“你在这里做什么？”言怀素用手帕掩嘴说道。

“总归不是来装好心的。”秋翩将头扭向一旁。

怀素见她态度，心中苦笑，转身便走。

秋翩连忙叫住她： “等等，你去了多少个救济站了？”

“就这一个，怎么了？”怀素疑惑道。

“我......”秋翩紧紧拧着手中的丝帕。

言怀素见状，皱皱眉：“夫人有事不如直说，我还要回去施粥。”

秋翩脸上五味具杂，面容止不住的抽搐，她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撬开牙关说道：“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求你，如今秋氏和苏氏在寒城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人手不足，也不敢公然布告寻人，念在和阿南的旧情分上，你帮你找找他，就算是找到尸身也是好的......”

“什么尸身？你在说什么?”言怀素表情有些发愣。

她再也忍受不住，剧烈的干呕起来。秋翩吓了一跳，走近摇摇欲坠的言怀素。

“怎么会？”言怀素像是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