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苏念南赶到主营,抓住一个慌张失措的士兵问道。
“几个主营帐不知为何突然失火,火势太猛,唐少将被困在自己的营帐里了!”
苏念南听后心下一沉,营帐刚落成不过三日,如今刚过霜降,天气寒冷,莫名起火,显然蹊跷。
他将长大衣一脱,轻身前往火海,隐约间能看到唐晖跛脚挣扎的身影,士兵们奋力淋水,却不见火势变小,苏念南仔细观察,发现地上的火痕连起来正是一个圈,而且伴有刺鼻的气味,这分明是倒了易燃的油料,他叫士兵们停止浇水,改用锹土埋,没一会儿果然压制了火势。
唐晖被熏得灰头土脸,苏念南见他此状,心中反而解气了几分。
正招呼士兵将人安顿好,忽然听见一声枪响,却是正中唐晖心脏。苏念南惊愕万分,瞬间一群士兵高呼“有狙击手”,而后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苏念南眼睁睁的看着唐晖,摔倒在地,不一会儿,人便不动了。
“快找掩体,一队人去山上,给我抓活的!你们几个去把唐少将抬到安全的地方!!”苏念南反应过来喝令身边的士兵。
“报告!唐、唐少将他,没气了......”
随着山上一阵枪响,苏念南脚步踉跄,营帐残余的焦火味,延绵不断的传来,令人窒息。
第三十一回 港珠岛
秋翩来到港珠岛已一年有余了,今日有“ 名角儿 ”在港珠岛巡演,秋翩收了帖子,拆开来看,正是《玉堂春》。想起前年那会儿,和阿南还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赌气便没去听堂会,没想到如今白浪已是红的发紫,都办起巡演了。
她还挺爱听这出戏,便差人给留了座位。正是最佳的高台雅座,听至临近结尾,却听见隔壁隐约传来啜泣的声音。
秋翩以为自己听差了,故意捏了一会儿微烫的茶盅,倒打断了她听戏的专注。她俯身想越过围栏看一看,是何人听这么一出结尾皆大欢喜的戏,还哭起来的。
这会儿掌声、喝彩声却响起,秋翩望了眼台子,瞧见白浪给观众鞠了一躬,转而对着高台挥手,秋翩却约莫感觉是朝她这边,正要抬手回应,隔壁的人,却摁住围栏起身,俯身招起手来。
一幅清水淡墨般的面容越过厚重的隔帘露出来,即便当年只有一面之缘,秋翩还是认出,正是昔日被阿南唤作“素素”的女子。女子眼角尽然未干的泪痕,如朝露打湿即将凋零的昙花,让秋翩一度尘封冷然的心,起了一丝涟漪。
因秋翩答应了阿南,要暗中照顾这位怀素小姐,开始确是叫管事送一些钱过去,可每每被退回来不说,连准备的宅邸,人也不肯去住,逐渐也就没了下文。
秋翩对此不以为然,既然百般拒绝,那也就错不在自己了,后来,人就此寻不见了,她也在回信时,一五一十的交代给了阿南,而这封回信寄出后,阿南整整有小半年未再写信过来,直到三个月前才寄来了报平安的信件,她的心才落地。
秋翩总觉得,阿南总有一日会忘了那个女子,以后自然会看见自己的好。
然而这女子音信全无一年,却在这里遇见了......好似竹篮打水一场空,秋翩心下不快,打定主意要隐瞒这件事。她正在思索为何这位“失踪”多时深居避世的言小姐,此刻却出现在这人来人往的戏园,未曾想白浪上楼直奔隔壁厢房,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进到秋翩耳中。
“言小姐,我刚急着开场,忘了帮袁小姐带话了,她说一会儿都去她府上,她孩子刚睡,叫咱们去别栋吃周岁席。”
“你们热闹就好,我就不去了吧。”
“袁小姐可说了,绑也要绑来,我哪儿敢呐,我这一大班子的戏服都得益于言小姐费心,还得好好请您,言小姐不去,我这今天也交不了差了。”
“袁婕真是...惯晓得使唤人,我去就是了。”
秋翩见言怀素随着白浪一路离场,到了楼下人群中,言怀素一身葱白的真丝旗袍,显得她素雅淡然,不少人仅仅是言怀素从身边路过,便回头张望个不停,好似一串皮影戏的人偶,都连着提线。
秋翩心里冷哼一声“假清高”,随即抓起椅背上殷红色的披肩, 她手中艳丽的红色和背影的那一抹葱白,是如此的不同,让她心中没由来的烦躁。
她本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才穿红衣,而是以前在平京,她穿红衣的时候,阿南总是夸她很适合,还讲红气养人,越穿人越红。每次挑选新衣,她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阿南如冬雪般冷漠的脸上,像是裂开一条口子,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让人在他面前紧张的心,突然卸下防备。
所以,才戒不掉。苏念南,是她命中的在劫难逃。
在秋翩蓦然地搭上披肩,坐上回府的车。港珠岛的天空和平京不同,是遥远而薄凉的蓝色,和海岸的海水,似是要融在一起那般,暮色西沉,天与海仿佛都褪了色,这种浅浅淡淡的颜色,让她想起阿南的眼仁,也是比别人浅的琥珀色,有一点微光照进去,就像眼仁本来就会发光似的。
秋翩深深的陷入回忆,直到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加密来报。”侍从恭敬的递上电报。
加密的报文倒是头次收到,秋翩疑惑的拆开信封,上面赫然写着:
表妹亲启:
战事多舛,秋泽元帅与苏念南参谋同去前线,路遇突袭,失去联络数日。于发报三日前,在焚后敌营寻回秋元帅尸骨,及苏参谋随身之物,硝烟无眼,恐苏参谋亦是凶多吉少,请表妹节哀。
而今我方大败,退兵于霜天城,后日,将安排行李及苏参谋遗物至港珠岛,待表妹接应。
此信勿回,望珍重。
表哥 陆坚
秋翩拿着报文的手逐渐没了知觉,那张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好似每一个内容沉重的字眼都不存在似的。她身着的披肩,依然殷红,却分明透着一股血色,好像把秋翩身上的气血都吸走了一般。
她没办法冷静的顾念表哥陆坚的劝告,隔日安排好了接船,就搭上了返程的轮渡。
当秋翩忍着晕船的头痛,离开沉闷的包厢到甲板透气,她奋力地抱着栏杆干呕,直到缓过气来,身旁递来一张方帕,上面还放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秋翩精神恍惚的接过,道了声谢,抬眼却愣在当场。
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眉眼如画:“你没事吧。”
秋翩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女子眼中的关切和往日苏念南冰封般的冷情,交织在一起,嫉恨、羞愧、悲恸从秋翩的心中浮现,秋翩转身就走,却被一句“秋小姐,等等”拦住。
秋翩一转身,却是挂不住的眼泪落了下来。
言怀素面上一怔,到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贵门千金。转念一想,二人本就有一面之缘,她还是苏念南的夫人,认得自己并不稀奇。
只是恐怕这位秋夫人将她当做情敌,却不知道苏念南对她百般利用,所做之事让二人不共戴天,而秋小姐嫁给这样一只内心充斥利欲的野兽,在言怀素看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加之自己对苏念南的恨,令言怀素无法坐视不理,她真心想告诉秋小姐苏念南的真面目。
催更!!
第三十二回 人面不知何处去
但是面对泪眼涟涟的秋翩,言怀素却心软了。 也许,不知情之人,不应卷入她与苏念南二人的纷争。
这世上,反而是对各事不知不晓的人,会比耳聪目明之人活的更快乐。而自己又为何要为了分担自己的苦痛,扰了别人的清净。如果她告诉秋翩真相,这一切真的会是善举吗?言怀素心中矛盾重重,只得沉默不语。
秋翩却在哽咽中质问道:“你想说什么?又想问谁?”
言怀素听出一些弦外之音,连忙摆手:“你误会了,不是。”